“小家伙,你还是回家吧。”雅哥姆带着一丝笑容说道,“回家去,问问自己父母。问问看我和你谁对。当然,你父母可能会说我错了。可是,小家伙。那是假话。不是真是的回答。不是为人父母的真是想法。即便是你的父母,假如也跟我一样,在只能拥有一次的人生里面临重大抉择的话,也必然会得出跟我一样的结论。这样一来,你们这些孩子就要被抛弃。明白吗?生命原先得自父母。生命是免费得到得,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心怀感激之情,乖乖被抛弃,这样才是本分!”
亘的视界转暗。
二十四死亡的幻影
向后到去。身体被拽向后。亘茫然仰面倒下,感觉站在波涛边上,脚下的沙子被波浪淘去——亘那种感觉一模一样。要倒下了、要倒下了、倒——
然而他未能倒下。
他看见自己被分成了两个。
从前身悄然分离出一个半透明的亘,恍如灵魂出窍。它站在沼泽的泥浆里,回头望向亘,亲切地笑了笑。
亘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就像麻痹了一样,连动一根指头也不行。
——刚才的泥浆。
溅到脸上的泥浆含有沼泽的水。他中了水的毒了,所以麻痹了,动弹不得。而此刻眼前的另一个亘,是沼泽毒水呈现的幻觉,是幻影。
幻影向雅哥姆走去,并一下子抽出勇者之剑。
雅哥姆仍坐在地上,摆出瑟缩的防备架势,对着亘的幻影叫嚷着什么。
亘的幻影举起勇者之剑。雅哥姆用没有负伤的手护住了脸。这期间他仍拼命喊叫道。
——不行。我没打算那样做。
勇者之剑握在幻影手中,剑尖寒光一闪。
我没想杀雅哥姆我没想杀爸爸我没恨爸爸这不是爸爸这不是我——
勇者之剑劈下。
一剑、二剑。雅哥姆惨叫着,四脚着地逃窜。剑锋砍在他背上。雅哥姆抵挡着,要从幻影的亘手中夺剑。剑砍在他的掌心。
此刻,雅哥姆一身泥浆,脸上溅满自己的血。他魂飞魄散地哆嗦着,似想逃脱。幻影的亘从后揪着他的衣领。然后对准他的脖子——
——住手!
勇者之剑猛捅下去。鲜血喷涌。反溅到幻影的亘衬衣上。
雅哥姆趴卧在地上,手伸向天,仿佛在求救。不一会儿,那只手“吧嗒”地掉下。
亘的幻影从雅哥姆的尸体抽回剑。挥一下,甩掉留在剑刃上的血。亘的幻影收剑入鞘,后退一步俯视雅哥姆,从容地飞起一脚,把他的身体踢飞。
雅哥姆的尸体滚到沼泽浅水处。亘的幻影再加一脚,把它踢到水更深处。雅哥姆的衣裳吸了沼泽的水。重量拽着尸体下沉。
凯伦的背鳍突然冒出黑色水面。亘依然动弹不得,恐惧浸透他全身,他只能悚立注视着。
凯伦画着圈绕着雅哥姆的尸体游动。雅哥姆迅速下沉。当他的背部和衬衣的一部分在水面消失时,凯伦镰刀状的尾鳍翘起来,拍打水面,在亘眼底留下汹涌的银光之后,潜入水下。
一留神,见幻影的亘望向自己。和刚才一样,幻影的亘呈现出亲切的微笑。
亘想摇头,但脖子动不了,想喊“你干了什么”,但出不了声。
幻影的亘带着微笑,转身迈步走开。亘也跟它走。腿脚明明动不了、走不了,人却随之而去。仿佛亘这一边是没有实体的幽灵,飘荡在空中似的。
去哪里?幻影的亘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它踩着泥浆,高昂着头。
不久,出现了莉莉·茵娜的简陋小屋。幻影的亘向小屋走去。它不敲门,直截了当地打开房门,走进屋内。
黑衣女子坐在那天晚上请亘走的椅子上,低垂着带了头巾的头,双手掩面。
当幻影的亘在女人身旁停下时,莉莉·茵娜抬起头。她在啜泣。
“啊——”她哭道,“你杀死了他。”
亘的幻影面带微笑,抽出勇者之剑。
“我救了你,你却杀死了我爱的男人。”
莉莉·茵娜向幻影的亘伸出收,捉住不放。
“为什么?你什么杀了我的雅哥姆?他、我们,难道干了什么坏事吗?我们只不过相爱而已。我们只不过是想爱下去而已。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像处决罪犯那样砍杀了他?他沉到沼泽里,成了凯伦的盘中餐了?”
幻影的亘举起了利剑。
“为什么?因为你们是邪恶的!”
幻影面带微笑,用亘的声音说着。一剑刺入莉莉·茵娜胸膛。黑衣女子一声不吭地从椅上倒下,在地上成了一堆黑布的样子。
幻影的亘收剑入了鞘,走近亘。亘想逃:不能与之成为一体,做了那种事情的不是我。它不是我。我做不出这种事。
但是,幻影的亘轻易就重返亘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亘双脚着地了,就像在瞌睡中醒来一样,劲勃猛然一震,身体僵硬了。
他站在莉莉·茵娜的小屋外面。
小屋的门关得严严的。亘像是全速冲刺之后似的喘息着,大汗淋漓。这也跟从噩梦中醒来时一样。
——对了,这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