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缝隙间射入的阳光,照的里头也有些光亮。没有避阴处的感觉,里头的空气比外面要闷热。
足有三十秒钟左右,亘屏息竦立。他感觉到后背汗水顺脊骨流下来。心脏顶到嗓子眼上狂跳。他一再吞咽,但心脏却不复归原处。
这是昨夜亘倒地之处。
还有那个妖怪——对了,是巴尔巴洛奈、死亡之翼、黑暗的女儿——那个怪物出现之处。
一步、又一步,亘走近巴尔巴洛奈展翅的地方、巴尔巴洛奈扑向石冈的地方,巴尔巴洛奈吞下石冈,他的哀嚎戛然而止的地方。脚下像绑了重物,只能拖曳着走。汗珠从下巴滴下。
然后,他扫视。
地面上遗下一只旅游鞋。仿佛刚才丢在那里的。
亘缓缓蹲下,拾起旅游鞋。白底蓝色加黄线。是著名运动品牌的标识,还是崭新的。
是石冈健儿的鞋子。
它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亘无声地叫道,把旅游鞋抛开。鞋子在地面滚动了几下,不动了,鞋底朝向这边。
亘拔腿就逃。
他一手撩起防水布,连滚带爬冲入人行道。一下子收不住脚双手撑着水泥路面,热得发烫的道路让吃了一惊。
亘站起来,摇晃着迈开步子。眼泪往下掉,他没想哭,也不知为何要哭,可就是止不住热泪长流。
找芦川——必须找到他。必须见到他,见了面就求他,说饶了石冈吧。那样做不对的,不能叫那样的妖怪来帮忙,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眼泪模糊了视线,完全看不见前方。他盲目地向前走,结果撞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长着手,要来抱住亘。
“哎、哎、这是怎么啦?”
是三桥神社的神主。今天是白和服配裙裤的打扮。和蔼的圆脸和夹杂白毛的、蓬乱的眉毛就在亘眼前。
“喂,你——我们之前见过吧?”
亘正好站在神社门口。鸟居大门就矗立在神主身后。绿树摇曳。白鸽停在神社的瓦顶上。
“神主……”
混乱的脑海里掠过一道闪光。亘双手扯住神主的衣袖。
“嗯,您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吗?他经常到神社里来。他的脸很漂亮,长得像个人偶。他姓芦川。就住在附近——您认识吗?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有跟他说过话吗?”
不管亘如何推搡,小个子神主都气定神闲,不慌不乱,但似乎很惊讶。他直直地盯着亘说:
“是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吗?”
“对,就是他!”
“他叫芦川呀。噢噢,我经常看见他,还跟他说过话。他住在后面的公寓楼里。是你的朋友吗?”
“住在后面的公寓楼?是哪一栋?”
三桥神社背后有两栋公寓楼,一栋楼顶有醒目的红色水塔,另一栋很高,外壁咖啡色。
“哦,不知道。没直接问地址。”
神主一把拉住一声不吭、就要跑开的亘。
“哎、哎!请等一下。究竟有什么事呢?你脸色苍白哩。”
很抱歉,但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对不起。”
亘说着,推开了神主的手。他直冲进神社,跑过石子路,从后面的出口跑到街上。神主没有追上来。也许是没赶上。
亘先去红色水塔那栋公寓楼。因为这边近。进了入口的大厅,正面是一排排信箱。亘边喘气边扫视名牌,看不见“芦川”的名字。衬衣里头汗水淋漓。
重看一遍也没找到。亘一旋踵出了大门口。饮咖啡色大楼背对神社,要到大门口得从一侧绕过去。汗水入眼,辣辣地痛。用手抹着脸跑过去,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渐渐驶近,又折向亘的学校的方向,远去。
亘终于来到大门口,见穿暗黄绿色支付的管理员正在前面的自动门处搞清洁,亘跑过去从他身旁冲过去,管理员一边使用扫帚,一边扭头回望。
这栋大厦的信箱,比前一栋大厦多一倍左右。亘察看之前,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扶膝把气喘匀。他脸一朝下,汗滴便从脸颊滴落地面。大楼地板略可映出人样,光洁的耐磨砖。
芦川的名字牌出现在1005室。亘要向里面猛冲,从正面撞开开向两边的自动门。砰!发出惊人的声音。
这栋大厦采用自动锁方式,从入口大厅再往里面去的话,必须由对讲系统开锁。哎呀,急死人!
大门左侧有一处嵌板,上面有按键和麦克风。亘用颤抖的手指按下“1005”,这时有人从后头扳著他的肩头,是刚才那名管理员。
“喂,你没关系吧?”
亘被拉转身,手指离开了嵌板。只是轻微的接触,亘的腿便蹒跚起来。
“撞到门上了吧?不得了,流鼻血了哩。”
经他这么一说,亘感到鼻下和嘴唇暖乎乎。
“你不是这里的孩子呀。有什么事?学校有事吗?”
仿佛要盖过管理员的提问似的,对讲系统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