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妈妈今天也显得特别疲惫。不知妈妈上哪里购物去了,回到家已是初夏长日的傍晚,夏天的外出鞋子满是尘土。
那天晚上,等邦子睡着后,亘悄悄溜出家门。
最初他没有明确的目标要去哪里。闲逛一圈散散步,望望夜空,平静心绪就回家也行。独占公园的秋千,挂在上面也行。总之,想出门换一换心情。
走着走着就想到了:对,不如突访阿克,吓他一跳吧。小村的父母也许会因为后天就放暑假,邀我往下呢。那岂不可以二人通宵对打“敢斗者ZERO3”了吗?妈妈现在也就不会因为自己留宿阿克家而生气吧。
本应这么想就这么走的,可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大松先生的幽灵大厦附近。三桥神社的小树林,在夏夜沉滞的空气中,摇晃着凝重的叶子。
为什么来到这里?简直是——不自觉中有人喊他似的。
亘晃晃悠悠地走近幽灵大厦。这也像受到召唤一样。
防水布里头有动静,是人的动静。不是一两个人,声音是压低了,但交锋很激烈——不,像是恐吓。
亘撩起防水布,往里就钻。出现在眼前的,是穿着胶拖鞋、脏兮兮的两条叉开站立的腿。
“哇,这小子是谁?”
这两条腿的主人发现了亘,慌张地发问。亘为了不被胶拖鞋踢到,连忙往一旁翻滚过去。但为时已晚。他肋下不由分说就挨了重重的一脚,登时喘不上气,脑子一片空白。
“这小子是谁?是你的朋友?”
亘几乎失去意识,感觉也只及于眼前之处——他捕捉到一个说话声。
“你喊来的吗?不会吧?”
“这种援兵也帮不上你吧?”
偏离的世界焦点终于回到中心。虽然被踢处疼得反胃,但亘拼死站了起来。
防水布里面被一只大手电筒照着。强烈的灯光将里面的人影拖得长长的,左右晃动,仿佛影子才是主体。
除了亘之外还有三个人。持手电筒者不是别人,正是石冈健儿,六年级的问题少年。既然这小子在,其余二人肯定就是他的马仔。噢噢,没错,这些家伙。
石冈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亘晃一晃脑袋,凝神注目于眼前的现实,这才发现了在场的第四人,此人被按倒在地,石冈的一个马仔骑在他背上,正用膝头猛顶他的脊骨。
第四人的半边脸几乎被封箱胶带贴住了。不过,假若仔细看。马上就知道他是谁。亘惊讶得“啊”地叫出声来,随即又因喊声的振动,引起侧腹一阵剧痛,不由得双手抱住身体。
是芦川美鹤。他被封箱胶带堵住嘴巴,被石冈的马仔折磨得奄奄一息。他盯着亘,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似的。好像拼了命也要对亘说什么。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太过分了。”
亘吐出了话,一来因为腹部不能使劲,二来心中害怕,只能发出软弱无力的声音。
石冈一伙笑翻了。如此下作的“嘿嘿”笑,恐怕是为了不让声音传到防水布外面吧?三桥神社那个和蔼的神主,究竟此时在干什么呀?
“嘿,这小子说话很有趣嘛。”
“说我们‘很过分’哩。”
石冈一伙嘲笑道。亘因为站不起来,便跪立着。他艰难地用膝头挪动着,刚要接近芦川身旁,另一个马仔飞起一脚踢中亘的侧脸,亘被踢翻在地。
啪!好大的声音。为什么大人不来救我们呢?为什么这样的骚动不为外面所知呢?
“命中!”
“这就叫‘侧踢’,对吧?”
“我也试一下,练习练习。”
亘心想要避开接下来的一脚,但头晕眼花,不知所措。一下膝顶正中他的后背。
亘“咚”地摔倒,芦川的脸出现在亘眼前。视线相遇。
亘几乎不省人事,没有了疼痛或其他感觉,身体烤火般热辣辣,视野狭窄,分不清上下。尽管如此,芦川大而黑的瞳仁牢牢地捕捉住亘的双眼。仅凭视线的力量,亘如同晃动的小舟被锚定牵住一样,勉强地保持住意识。
芦川想传达什么——在封箱胶带之下,他的嘴在动。
(撕开!)
是说撕开堵住嘴巴的胶带?
(撕开,快!)
石冈“呜哇”一声怪叫,向亘的臀部猛踩一脚。一阵哄笑声。亘的身体因反作用力挺起来,右手一动。
(没错,伸手过来,帮我撕开。)
亘几乎背过气去,他怎么使劲都没法喘息。
难以置信的是,亘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伸向芦川的脸,伸向贴得紧紧的封箱胶带。
头顶上黑影一晃,石冈使出一招“体压“。芦川和亘被压得肋骨几乎断裂,脸撞在地面上。
“精彩!“欢声四起。
虽然不明白他们究竟为何把芦川带来这里,对芦川提出了什么要求,但石冈这伙笨蛋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一旦开始玩这样的愚蠢把戏,就会全然忘却原本的目的,无法刹车了。照此下去,可能会被他们弄死。
亘的右手仍在动,抓住了芦川嘴边胶带的一头。
——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