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类事情正悄然从亘心头上退走、隐没、不声不响、不为人知地。因为现实生活不是那个样子的。“幻界”远去了。
“哎,我能从红莲三戟踢弄出完美的空中组合招式,想看吗?”
阿克笑笑说。
“想看想看。真的吗?”
“真的。这就是——嘿!”
二人玩着游戏时,天黑下来了。
第二天放学后,亘没有回家,直接跟阿克一起去了他的家。叔叔阿姨正忙着店里的准备工作,二楼的电话机旁没有任何人。
阿克所言不虚,“包在我身上”并非轻易承诺。打电话的时候,三谷明在公司,在他的岗位上。所以马上就打通了。
亘接过电话放在耳旁时,听见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仿佛心脏移动到耳鼓里了。
“喂喂,爸爸吗?”
一家店名不祥的小酒店来问,顾客是否在店里落下东西——带着这种印象来听电话的三谷明一瞬间沉默了。亘拼命要听明白那个沉默。
“是我——我是亘。”
父亲依然沉默。
“对不起,我打电话到公司来。我不知道爸爸手机的号码,妈妈也不告诉我。可是,我很想跟爸爸说话。”
毫无根据的直感在亘的内心角落里嘀咕:电话要被挂断啦。
可是,三谷明说话了:“你好吗?”
亘一下子全身颤抖起来,几乎难以将听筒搁在耳旁。
“喂喂,亘,你还好吗?”
阿克一直看着这边,那神情似乎说“盯着看是不好,可担心你嘛”,还竖起耳朵听呢。
“噢——嗯,挺好的。我每天上学呢。”
“是吗?那就好。”
“爸爸——”
“这样子打电话不大方便呢。”
“那怎么办好呢?”
稍微停顿了一下。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明的办公室似乎很安静。
“这个星期六,不用上学吧?”
“噢。”
“那就找个地方见面吧。就两个人,亘和爸爸。”
仿佛闪电掠过,心脏解除了麻痹,血液畅流。
“好。”
“不太远的地方为好吧。是去年吧,我们一起去借书的都立图书馆,你还记得吗?”
是离亘的家约八个公共汽车站的图书馆。
“噢,我知道。”
“在那里的结束柜台前,怎么样?中午。”
“正好中午吗?十二点?好啊,不要紧的。”
明还说了手机号码。亘急急地写下,复述一遍。他专心致志,仿佛得到的是开启监牢大锁的号码。
“亘——”
“噢,我听着。”
“我对你说这话,你也许会生气。爸爸那天只想跟你一个人说话,所以……”
“噢,我会对妈妈保密。因为我也想单独见爸爸。”
那就挂啦,明说道。亘说“谢谢”。一直等听见了“咔嚓”的挂断声,才把听筒从耳边挪开。
“能加到叔叔吧?”阿克探过身来。
“噢,星期六见面。”
从嘴里飞出的声音软弱无力,亘这才察觉自己快要哭。
“你一个人去吗?阿姨呢?”
“这次就我去。而且是这么约好的。”
“对呀,”阿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种场合是这样的吧。可以谈得很透,三谷想问的事都得到答案了,就行了吧?我是不大懂的,感觉是这样。”
“阿克,谢谢你。”
“哪里哪里。”阿克不好意思,“我只是拨个号而已。”
亘为不能安稳地等到周六而烦恼。要是自己坐卧不宁,被妈妈问是怎么回事,可不好办。亘甚至想到,要是晚上说梦话了可怎么办。
到了那天早上,亘五点来钟就醒了。当他独自呆呆地在起居室坐下时,回想起那个星期五到星期六的早上,自己和“路”伯伯两个人待在这里的情景。不知这联想是不吉利的呢,还是心理上的自然反应。他只是发现,此刻自己抱膝坐的地方,就是当时“路”伯伯抱头坐的地方。
亘说要与宫原君一起去都立图书馆,便出了门。邦子似乎毫无察觉,给了往返的巴士费和500日元午餐费。出门时看一眼妈妈的脸,在炫目的下日上午阳光照射下,妈妈显得很苍老很凄凉,简直像是洗褪了色的窗帘。
早到了整整两个小时,亘便在开架式书柜间踱步,随手抽出书来翻阅。看什么都不进脑,一行行的文字如同一队队小蚂蚁,密密麻麻簇拥而过。
正正板板的三谷明很遵守约定的时间的。亘十二时五分到出借柜台一看,父亲已经到了。
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