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一部

br />   床底下藏着一团圆圆的棉絮。这个在妈妈扫除作战中侥幸生存的游击战士,出乎意料地自投罗网了。

  女孩子为情似的笑声传了过来:“我可没躲藏哟。”

  亘直起身子,慢慢坐回椅子上。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变成了乒乓球大小,怦怦跳着,在全身滚动着。平时容纳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凉风嗖嗖地吹过。

  “你在哪里嘛?”亘低声问道。

  真是不可思议。女孩子声音传来的方向无从判断。既不是来自天花板,也不是来自墙壁;既不是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来自脚下。

  可声音回荡在亘的脑子里。但和自己的声音完全不同。

  “我没有躲起来。不过你要找我的话,哪里都找不到。”

  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像唱歌。

  “寻找没躲起来的东西,很荒谬。为什么认定了非找不可的东西就是藏起了呢?要找所以藏起来?藏起来所以要找?”

  亘愁眉苦脸。他不由得向空中反问道:“你是什么?你再说什么?”

  女孩子的声音说道:“我就在你身边呀。”

  亘浑身一震,膛目结舌。他一下子从椅子站起,开门出了房间。起居室里,电视机正播放着欢乐的广告歌曲。看不见邦子的身影。在洗澡?没错。妈妈总是开着电视机就去洗澡。

  长沙发边上的小抽屉里,应该放着一个一次性照相机。上个月全家一起上动物园时买的,胶卷可拍二十四张,可最终只拍了三四张就回家了。然后就那么搁着。

  到抽屉一找——有了!亘抓起照相机返回房间里。

  唉。不行。不能瞎闯。亘后背紧贴门旁的墙壁,调整呼吸,还得FBI方式。但是,此刻的三谷特工没有同僚支援.要孤身出击.他握住门把缓缓转动。轻推,门打开了十厘米。二十厘米。好,悄无声息地潜入!

  持照相机的右手收在背后,贴近关上的房门。罪犯没有察觉——这无法闹清楚……总之此凶险罪犯装备了隐身衣——可放出不可视光线的特殊衣服——这说法也许有点怪,总之是强调眼睛看不见的这回事。哎呀呀,要是拿了红外线目镜过来就好啦。

  大口深呼吸,确定时机一一亘亮出照相机,像扣扳机似的——以心情来说——按下了快门。

  没有扳胶卷

  这玩艺就是讨厌。用一次性照相机拍照时,拍完了一张必须马上扳一下胶卷,否则不行!

  这可就暴露无遗啦。亘扳上胶卷按下快门,满房间团团转着拍、拍、拍!期间他无暇思索了。拍天花板,拍床下、拍椅子背后、回头拍、蹲下拍。

  胶卷终于一张不剩了,鼻尖上冒出小小汗珠。用指甲刮去,坐在地板上。运动量并不算大,他都大喘粗气。

  传来女孩子文静的声音:“即便没拍着我,说是拍到了——撒个谎不就行了嘛。”

  亘又一次呆住了。手指头一僵硬,照相机掉在膝上。

  “即使拍到了我,也说没有拍到,撒个谎不就好了嘛。”

  之前的声音感觉来自右边。后一个声音感觉来自左边。

  “没有的东西,说有就变成有了;有的东西,所没有就变成没有了。”

  这回的声音,听来像是从脚下传来的窃窃私语。

  而接下来,声音来自天花板。仿佛小雨自天而降。

  “因为你是你的中心,你是世界的中心。”

  亘察觉这唱歌似的声调一点一点地变化着。好像是……哀伤的调子。

  无从分说、但憋不住的情急之下,亘仰头望着天花板,然后出声问道:

  “你在哪里?”

  心脏好不容易回复到先前的大小,快快待在平时待在的地方去。咚、咚、咚。亘把脚步数到五下的时侯,女孩子答道: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嘛。“

  然后——感觉她离开了。这个不见身影,向亘说话时位置飘忽不定的女孩子,却能够感觉到她从这个房间离去。那就像——连接端掉了一样。

  回过神来,亘满头满身大汗淋漓。手指头在颤抖。他想拾起掉在两膝间的一次性照相机,两次都没捡起。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嘛。

  ——她究竟是谁呢?

  突然有一种被人撇下的感觉,与此同时,也有一种撇下了什么似的感觉。

  不想将本月剩余的零花钱花在快速冲印店冲印一次性照相机胶卷上面。虽然得隔天取,也只好拿到附近的大药店去冲印。而且,药店在亘上学时尚未开门,所以得放学时过去,更耗时间了。为什么小孩子就那么不方便呢。

  书桌旁的书架上摆着一大排喜爱的漫画单行本,在这些书的背后藏了个牛油曲奇的空罐,里面有亘的秘密存款,专为购买九月份推出的《浪漫仁格斯顿.萨加III》。动用它的活,快速冲印不成问题。亘犹豫不决。推开漫画书,罐盖的图案呈现眼前,奶油色的小兔欢欢喜喜地吃着曲奇。亘盯观片刻,摇摇头,把漫画书摆回去。现在已是五月过半。此时花掉了这笔钱,到推出《萨加III》推出时,绝对赶不及。

  最终还是把一次性照相机藏在上学书包里。第二天下午跑去药房了.细长的取件条的“交付时间”栏里,写着对亘而言极残酷的宇样:“后天下午四时以后”。中间这段时间,该怎样在那房间眼度过才好呢?

  无精打釆地走在商业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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