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斯的母亲战战兢兢地走近库里斯的病床,前倾了上半身。从我的位置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拥抱着他吧。
我松了一口气,移动到也许已经坐起身来的库里斯看不到的床下,如果不是变成了这么小的身体,恐怕我从来都不会知道床下竟然是这么辽阔,又充满灰尘。我真的有必要逃离现场吗?对自己大惊小怪的举动不免有些怨怼,可是听见接下来库里斯父亲所说的话之后,我明白这样做并没有错。
“……库里斯……你的身体还好吗?”
“咦?啊……嗯嗯,我想……应该没事。”
之后过了一会儿,库里斯又接着说,“只是……耳朵……有点痛。”
“只是?”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发生车祸了,不记得了吗?”
“不太……记得了。车祸?我吗?”
“啊……嗯嗯。”
我知道库里斯的父亲犹豫着不想说出我的名字,既然知道终究会被问到,或许那只是一种单纯的逃避吧,可是……
“车祸……我真的发生车祸了?”库里斯完全没有提到我的名字。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嗯……我也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是……是吗?”
然后房内的三个人,陷入一片沉默。
“这样的话……那就先多休息吧。”
那句话的声音仿佛认定这一切会因此而好转。库里斯静静地听从着。床铺的叽嘎声就在我站着的床下空间回响。
“……孩子的妈。”
“嗯……嗯嗯。”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两人的脚步沉重地移动着。我还是不懂库里斯话中的真正意义。
“啊……嗯,我想问一个问题。”
他们转下脚步,转过身来。
“……什么事?”
“刚刚在爸爸你们过来之前,这个房间有人在吗?”
“没有,没有人啊。”
“……是吗?那就没事了。”
就这样,两人沉默地走出去,我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为什么库里斯没有问到有关我的事情呢?
丧失记忆—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这个单字。此时此刻,我的心情,该怎么形容才好。安心中交杂着空虚、不可思议的感觉。如果就这样忘记了我的存在,对库里斯来说,或许会是一种幸福吧……我这么想着。
随即我忽然明白被遗忘而消失的感觉,是有多么害怕。就像从前在书上看过的,那只不会飞的妖精所坚持的理由,我仿佛可以体会。
再也没有动的力气,我想就这样消失吧。在这一瞬间,自己的存在好像越来越稀薄,就连自己的手掌心都似乎就要看不见了。这难道就是我所希望的形体吗?
如同第一次来到这个病房的时候一样,我没有了身体,变成了不知名的某种东西。只是偶尔能听见库里斯翻身的声音,以及同时传来的床铺叽嘎的噪音,让我在意识的恍惚中维持思考,继续这样漂浮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天的夜里,如果没有听见这个声音,我恐怕就要永远消失了吧。我确确实实地听见库里斯这么说着。
雅璃、雅璃耶妲—喊着我名字的这个声音,是在无意识之中发出来的。即使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是必要的。
隔天早上,我和库里斯的家族全员又再一次聚集在这个房间,第一个开口的是朵鲁妲,她向库里斯询问我的事情。
“库里斯……有关雅璃的事情……”
“嗯嗯,她今天怎么没有来?”
“啊……嗯……不……不是这样的。”
“嗯?”
“车祸……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嗯……昨天爸爸有跟我说了,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一回神就躺在病床上了……觉得耳朵很痛。”
我发现自己又再次变成了那个妖精的身体,回到了现实,看着我的手掌心,昨天早已消失的实体,今天终于能够确认它的存在。
“对了,今天是几号?我记得好像差不多该出发去瑟欧伯了吧”库里斯的声音是那么地天真,这么问着。
“……我们该出发去学院的日期,都超过五天了,库里斯已经整整昏睡四天了啊。”
“有这么久?”
面对朵鲁妲刻意压抑着的回答,库里斯吃惊地叫了出来。朵鲁妲有所隐瞒的感觉,并没有让库里斯产生任何怀疑。明明在场的其他人,都能够明显地看穿这件事。
“总之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朵鲁妲说着和昨天库里斯父亲有相同意思的话,离开了病房,库里斯也顺从地听了这句话。床铺又发出令人讨厌的噪音。
库里斯……只是忘记了那场意外,这样难道不好吗?这样库里斯就不会有任何罪恶感了。真正的涵义上来说,也许他真的能够忘记我,在学院念书的时间就有可能,没有感觉到伤害了任何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