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把她关在屋里离开时,他确认过答录机是开着的。如果她还没被人发现,答录机应该还是开着的。
再确认一次吧。
这时,某个和织口立场截然不同的人,正拼命打电话去关沼庆子家。
是国分慎介。他人在东邦大饭店的大厅,身后紧贴着小川和他的妻子和惠。小川夫妻俩把身体倾向话筒,耳朵几乎贴在国分的耳上。
「不行,没人接,她不在家。」
国分喀嚓一声切断电话,粗鲁地挂回话筒。电话卡发出哔音退出来,在安静的大厅里简直像警报声一样响彻四方。国分抽出电话卡。
「开着答录机对不对?那就不见得是不在家了。」和惠嘟起抹着浓艳口红的嘴唇,「说不定只是睡着了,才把答录机开着。欸,国分先生,我看你想太多了吧?说她拿着枪跑来,这根本不可能嘛。」
国分默然握拳。站在他的立场,无法就这么轻易接受和惠的说法。因为,这关系到他的性命。
「我也赞成和惠的说法。」小川插嘴说。
「欸,我们回酒吧去吧,别管那个关沼庆子了。」
国分瞪着他。「亏你还能一派悠哉。」
「怎么了?」
「我和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她恨的不只是我,你们也是共犯,说不定会跟我一样被她枪杀喔。」
小川夫妇面面相觑。小川松开领带结,样子显得很邋遢。因为不胜酒力,连脖子都一片通红。
而和惠则用尖锐的小指指甲搔着鼻头,边打着马虎眼:「这跟我可没关系喔,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国分退后一步凝视她的脸,一股酒臭味扑鼻而来。
「这种话你何不留着对庆子说?她一定会很高兴地拿着霰弹枪来找你。」
和惠傲然撇开下巴,把脸转向一旁。小川用手肘戳戳她,「好了啦。别说了。基本上,如果庆子真的带着霰弹枪打算射杀我们,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蘑菇?要动手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吧。」
对,没错,国分一只手放在电话上,烦躁地敲着指尖。为什么?既然庆子已经找来这里,为什么毫无动静?
「说不定是埋伏在停车场哟。要试试看吗?」
和惠嘲弄的口吻令国分火气上冲。
「你这女人怎么什么事都拿来开无聊的玩笑!那你自己去试试看!」
「别骂和惠了。」
小川为国分跟和惠之间缓颊。这时,放电话的大厅一角走过一名服务生。国分三人立刻吓得抱成一团。
「笨蛋,你们紧张什么啊。」
和惠率先抽回身子。可是,她那一头做得花俏的头发微微颤抖的模样,并未逃过国分的眼睛。
他们三人同样受到了震撼。本以为关沼庆子的事早已解决,可以抛在脑后了,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返战场……
我们简直就像巢中的幼雏——身处在几近崩溃、胃底彷佛被抽空的奇妙无力感中,国分想。庆子在高空自由盘旋,好整以暇地思索要选择我们三人之中的哪一个当饵,而我们却连躲都不能躲。即使三人互相用对方当盾牌,顶多也只是把挨枪子儿的顺序稍微延后。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庆子带着霰弹枪来。该死,以前同居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针对这点好好地多做考虑呢?要是当初用甜言蜜语哄她缴回枪械执照,现在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要不然,干脆更狠一点,在分手的时候,就先下手为强轰指那个女人的脑袋也好……
「庆子会在哪里?」国分自问般地低语。「她会在公寓吗?或者还在饭店里?」
「这时候,搞不好她正在你们的蜜月套房,把你的过去全部抖出来给新娘听。」
对和惠来说,或许这只是随口说说,没什么深刻的意思,但这些话却射穿了国分心脏的正中央。看到他神色大变,和惠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又补上一句:「骗你的啦,开玩笑的。」
可是,国分不予理会。他的脑中,就像猛灌下苏打水时不断打出不愉快的嗝一样,挤满了类似的念头。
对,那也有可能。庆子可以把跟他之间的过去种种,全都在他的新婚妻子和亲戚面前抖出来。
没错,有可能。去年冬天当他提出分手的要求时,庆子的爽快妥协令他很安心,因此,他以为两人之间已经结束了,庆子果然如自己所料,是个容易摆布的女人。
可是,变成这个田地就另当别论了。庆子既然这么钻牛角尖,甚至不惜持枪找上门,那么就算她今晚并未采取实际行动杀他或伤害他,也不能保证今后她还是会乖乖地忍气吞声。
说不定她会说出去——知道他要结婚后,那个女人想到了最有效的复仇方法。
「喂……」国分死盯着磨得发亮的大理石地板,低声说。
「干嘛?」
「帮我一个忙。」
说来还真现实,小川夫妻立刻凑近他,夫妻俩都露出谨慎的表情。国分咀嚼着苦涩的思绪,继续说:「你们找个理由,让酒吧那票家伙先回去。然后,我们三个回楼上,就说决定要在套房里继续喝。」
和惠皱起细细的柳眉。「然后呢,你想干嘛?」
国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从里面溜走,去庆子的公寓察看情况。」
好一阵子,三人都陷入沉默,他们正各自在心中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