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开始好转。
穿过新座市,接近所泽出口的标志时,神谷开口了。
「累了吧?您可以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后座应该有小毛毯。」
织口微笑。「不,我不要紧。」
「您满脑子都想着令千金,所以睡不着吗?」
对于自己随口说出的话,神谷这男人居然如此深信不疑,织口不禁对他产生好感,心里涌起一阵温馨。到了明天,当他知道织口在金泽做了什么,是为了什么才去金泽之后,这个男人会怎么想呢?他会对自己的做法深表同感吗?又或者,他会反对?甚至责难?
不管怎样,他都不能给这对父子添麻烦。不只是为了顺利完成计划,就算是为了不拖累这对父子,他也得隐瞒真正的目的。织口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接下来有那么一阵子,他们针对织口在渔人俱乐部的工作啦,神谷的同事中某个喜爱钓鱼的男子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逐渐地,气氛似乎舒缓热络了起来。
竹夫安静地睡着。织口问:「小弟弟……是叫竹夫是吧。」
「对。」
「明天应该要上学,这么晚了还大老远跑去和仓,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神谷的脸朝着织口稍微动了一下,立刻又面向前方。在正好错身而过的对向车车灯照射下,可以看到他脸上挂着笑,可是他的笑容似乎并不大。
「说是急事是很急啦,不过不是像您这样的喜事。老实说,是内人住院了。」
「竹夫的妈妈吗?是哪里有毛病?」
神谷似乎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最后,才幽幽地吐露,「是心脏。」
「那真是抱歉,我不该问这个的。」
织口这么一说,神谷似乎有点慌张,又瞥了他一眼。
「不,不是什么重病啦,真的。该怎么解释呢……呃,该说是心病吧。」
「噢。」
神谷好像很想倾吐,可是似乎又觉得不该跟偶然搭便车的陌生人说这种事,所以有点迟疑。
如果谈一谈能够排解苦闷,那他想说多久我都愿意倾听,织口想。仔细想想,这个男人也许将会是织口在人生最后时刻,亲密交谈的唯一对象。
「织口先生,您的家人呢?您说过夫人已经过世。另外,就只有住在金泽的令千金吗?」
「是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织口的妻子已经过世,这点并非谎言。不过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前妻」。至于说女儿还活着,这是骗人的。不过,这么跟神谷一聊,谎言好像变成真的,他渐渐觉得真有一个快生头胎的女儿在金泽等着他。
不,也许的确是这样。女儿和妻子,或许真的在等他。等着现在正要出征、替她们遭受的非人待遇讨回公道的织口。
「小孩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神谷低声呢喃着。「说是父母的镜子,还真的没错。」
织口不慌不忙地问:「刚才,您提过竹夫『不太会讲话』。这孩子看起来很聪明,是因为妈妈生病都不能陪在她身边,所以太寂寞了吗?」
织口的问题似乎直捣核心。神谷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略作思考,然后才回答。
「这孩子是个缄默儿。」
「缄默……」
「对,完全不说话。不过,不是一生下来就这样,都是我和内人的错。」
大概是因为卸下心防了吧,神谷开口说出原委,包括岳母的事、妻子的事。虽然他慎选字眼,没有责怪特定的某个人,可是织口很清楚,他为了这件事已经身心俱疲。从他压抑的口吻底层,已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此外,神谷言谈的内容,对织口来说,就像身体上留的旧伤一样熟悉,他很能理解——宛如对自己的事一样深刻理解。
二十二年前,织口在生长的故乡——石川县伊能町这个地方,和当地地主的独生女结婚。他是入赘的,因此,他曾经连织口这个姓氏都放弃了。
他们是恋爱结婚的。当时的织口在当地高中担任国文老师,妻子比他小五岁,曾经是他的学生。他们的结合遭到了对方父母的强力反对,但在她扬言如果双亲坚持反对就要私奔后,终于勉强答应了。和神谷现在的情形,其实非常相似。
出了所泽,经过三芳、川越、鹤岛……神谷一边目送着标志,一边淡淡地叙述。织口不时接腔,一直倾听着。不知不觉中,他全神贯注在听神谷说话这件事上。也许是因为这么一来,就可以忘记时间和现在的立场。
「唉,如果要说谁最不应该,可能是我这个上班族不该高攀旅馆的独生千金吧。因为我明明知道,将来一定会牵扯出该怎么继承家业的问题。」
神谷自嘲似的这么说着,并结束了话题。车子驶进东松山市。
「对不起,跟您说这种奇怪的问题。」
「我倒是无所谓。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有错。」
神谷的头动了一下。织口从后照镜窥视神谷,镜中只见他沉郁的表情。
「您跟夫人是在东京认识的吧?」
「对,我内人也是在东京上的大学。」
「你们结婚时,关于旅馆的继承问题应该已经达成协议了吧?」
「当时协议由内人的父母在旅馆的职员当中找一个适当的人选,收养那个人当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