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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是我自己太笨了。」
修治愣住了。范子整个人缩得小小的,恨不得就这样直接消失。
「我问过刚才那辆卡车的司机。结果,对方说一天起码看到几十辆白色宾士,被他们笑话了。」
顿时,修治脸上的紧张神色褪去,嘴唇也松弛下来。「对方说的也没错啦。」
「就是啊。所以我简直有够白痴。不说别的,现在把车停在这里的司机,怎么可能看到比我们先走一个小时的织口先生开的白色宾士?我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不懂,真是笨到家了。我每次都这样,完全帮不上忙又不懂得察言观色,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她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是因为她觉得只要这样动着嘴巴,就可以阻止泪水夺眶而出。可是,实际上泪水并未止住,反而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让她更觉出丑。
修治默然凝视着独自说个不停的范子,中途把双手伸进夹克口袋,微微歪着头,浮现有点被打败的表情。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范子更害怕地陷入沉默,本想继续说,但能说的话早已说尽了,结果只是立刻陷入了双肩颤抖、哑口无言的窘境。
她一迳垂着头,想着修治会怎么说她,没想到缩着身子惶恐地等了半晌,他却发出一声:「奇怪。」
范子战战竞竞地抬起头,发现修治一只手从口袋抽出,正眺望放在掌心上的某样细长流线形物体。
和范子四目相对后,他露出笑容。
「这玩意被我不小心带来了,我完全忘了这个东西在身上。是冒烟钓锤。」
范子默然。修治把它放回口袋后,用辩解般的口吻说:「我本来想拿手帕给你……」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打开车门,说:「结果没带。钓锤可不能擦脸,车上或许有面纸吧。」
范子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抑制颤抖。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进车里。修治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对于每件事情,最好别动不动就钻牛角尖。」
范子连忙望着他。修治没有笑,但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范子惶恐地说,「都是我害你浪费时间。」
修治本来正伸出手去插钥匙,顿时停下手,稍稍笑了。
「我说你啊,犯不着这样什么事都怪到自己头上。就算是浪费时间,也不过才区区五分钟呀。」
「……」
「你不要想得这么严重。不管是好是坏,周遭的人其实根本不会这么介意的。」
这句话狠狠地打在范子心屸。眼泪又快流出来了,她连忙忍住。
修治转动钥匙,发动引擎。车子开始震动,发出起动的声音。为了不被噪音压倒,修治稍微提高音量继续说:「今晚的事也是一样。庆子小姐会在枪上动手脚,是她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不是你强迫她去做的。没错,你是写了信想怂恿她,但你做的也只有这个。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你用不着觉得内疚。」
范子点点头,眼泪顺势滑落脸颊。
「你还好吧?」
修治一问,她又点点头。
修治略微挑起嘴角,露出笑容。看样子,这好像是他的习惯动作,每当如此,他就会看起来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你是太累了,也难怪啦。」
范子取出置物箱中的面纸,擤鼻涕,擦眼泪。
「你身上还担负跟织口先生解释原委的重责大任唷,其实就连这件事你也不是非做不可,可是你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我很感激。所以,你就别再为一点小事畏畏缩缩了,好吗?」
「我知道了。」
范子终于回以微笑。哭出来之后,一时之间情绪还无法平息。不过,现在心情已经变得轻松多了。
「好,那我们走吧。」
车子缓缓滑出停车场。
十
庆子靠着沙发,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前这片黑暗,和她心情的颜色一样。
大约三十分钟前,突然再也没有电话打进来。不,应该是从一个小时前吧。她已经失去了时间感。
好安静,像死一样的静。随着她心脏的跳动,随着从心脏压出的血液踊动,肿胀的右脚传来阵阵刺痛。要是没有这股疼痛,她甚至快要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作梦。
织口已经走到哪里了呢?修治和范子现在又怎么样了?
究竟织口打算去哪里?
她茫然想着。思绪转了又转,就像上头挂着形状怪异的马儿转个不停的旋转木马。转啊,转啊。这样就能打发时间,等到早晨来临,一切都会解决。转啊,转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
是听错了吗?隐约传来金属互相触碰的声音。就像远处有谁抛起铜板,没接好,掉落地上的那种声音。
是错觉吗?此际又毫无声息了。
庆子把头重新靠回沙发上,凝视着黑暗。即使闭上眼睛,黑暗仍在,模糊的思绪蠢动,令她无法不睁开眼。可是逐渐地,疲倦压垮了她,缓缓地,慢慢地,以糖果融化的速度包覆着她的意识,眼睛还睁着,睡意却已降临,最后眼皮渐渐下垂。旋转木马开始回转,然后下巴突然垂落,脖子一动又使她清醒。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反覆。
朦胧的,朦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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