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美女吗……现在的我,又是什么德性呢?想来,一定是惨不忍睹吧。
她靠在沙发上一阵子,又开始想吐。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从地上捡起毛巾捂着嘴。这次虽没吐出来,可是晕眩和恶寒却越来越严重了。
毛巾从庆子手中滑落。
说不定,自己会这样死掉。因为真的很不舒服。
这大概是惩罚吧。她企图寻死,却没有成功,反而伤害了范子,更何况现在她还让范子和修治身陷险境,替自己企图做的傻事收拾烂摊子。
织口今夜不惜做出这种事,那他每天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过日子?这就好像庆子选择这么难看的死法想要拉国分一起陪葬,表面上却还平静地和修治及渔人俱乐部的店员们来往一样,难道他也一直过着戴面具的生活?如果剥下薄薄的一层皮膜,就会显现另一张截然不同的嘴脸?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错了,庆子想。正如同今晚,范子不惜舍身来阻止她一样,一定也有人会试图阻止织口。只要还有这样的人在,织口就不可以死,不可以走上险路。
她试着把身体换个方向,这次轮到右脚踝发出悲呜。庆子躺在地上,左脸紧紧贴着地板。
昏暗中,她看到前方亮着小小的红灯,出门前按下答录机后就忘了这回事。察觉到此,庆子终于哭出来。
当我离开这里时,已经打算死在国分面前了。可是,我居然还开了答录机……
其实,我根本不想死——这一点,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织口先生……)
其实你也一样……庆子在心中低语。如果任凭一时的激动莽撞行事,一定会后悔的。
请保佑修治一定要赶上,请保佑他能够阻止织口。
神啊,请不要再让任何人发生更危险的事了。
庆子一边空虚地祈祷,一边半昏迷地陷入昏睡中。
这时候——
东邦大饭店的地上十二楼,国分慎介正跟一群死党站在电梯里。挑空的二楼酒吧营业到凌晨两点,他们要去那里续摊。
新娘子一个人留在总统套房的卧室中。
「喂,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朋友们半揶揄半认真地问他,但国分只是笑着敷衍过去。他的新婚妻子打从喜宴结束换好衣服后,就说今晚她想好好睡觉——我没心情「做」,无所谓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这种和外貌不符的率直作风,正是国分欣赏她的优点之一,更何况他自己也觉得今晚与朋友鬼混比较愉快。他想这样沉浸在优越感中,咀嚼胜利的滋味。
他们踩着香槟色地毯,走进电梯。朋友们还穿着赴宴的正式礼服,只有国分一个人已换上做工上等却只是平常穿的西装。这组合奇妙的一行人,映现在电梯内的镜子里。
饭店的人告诉他们,要去酒吧得先搭电梯到服务台所在的一楼,再去大厅中央的大理石阶梯比较快。他们在一楼出了电梯,穿过空旷的大厅。酒吧演奏的钢琴声,从头顶上隐约传来。正在为刚到的外国客人带路的门僮拖着有轮子的行李箱跟他们错身而过。从套房一路胡闹下楼的国分他们一行人,也不得不放低了音量。
服务台的对话会传入国分的耳中,可能也是因为四下太过安静吧。
「没有?真的吗?你们仔细找过了吗?」
说话者语气非常急切,国分不禁抬眼往声音的主人看去。
一个几乎把整个身子越过宽阔的服务台面、看起来就像穿着出租礼服的年轻人,和一个身穿豪华和服的年轻女孩,正在跟服务台的职员争论。女孩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喂,你们先过去。」
国分朝他身旁的小川夫妻说完,便停下脚步。
小川转头问:「怎么了?」
接着,他发觉国分正望向服务台那边,便嘻嘻一笑。
「喂喂,你还没正式当上律师耶,少管别人的麻烦了。」
国分也笑了。「我可不是要插手管闲事。」
他只是感到好奇。因为那个看似轻浮的年轻人,一脸非常认真的表情。笨蛋惹出来的笨麻烦,在旁观者看来格外有趣。
对,在他眼中看来,在这个拥挤的世上,有九成的人都是没用的人渣。多亏剩下那一成的人左右社会、掌管经济、使国家富强,那些人渣才得以苟活。偏偏他们还喜欢人模人样地说大话,其实却是什么也不会。说穿了,根本是无能。
可是,我不同——国分慎介就这么想。打从还在穿短裤的小时候开始,在他从小看着父亲终日操作印刷机,被噪音弄得重听,对顾客哈腰鞠躬却只能在附近的小酒馆看着新的裸女月历权充下酒菜的过程中,他对这点更加确信——我是第一级的。就像不小心混杂在污秽的塑胶麻将牌之间的纯白象牙。如果真有所谓的命运之神,那祂迟早会发现祂自己犯下的错误,把我放回正确的桌子,回到正确的伙伴群中。
而现在,订正的时刻终于来临。他已站在正确的阶梯前,不是那种立刻就走到尽头、专给那些人渣攀爬的阶梯,而是每上一层空气就变得更好、转角处还铺着足以淹没脚踝的长毛地毯的阶梯。
服务台的年轻人还在那里僵持不下,反正也不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金额,瞧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真可悲。」国分低语。
他那群朋友和小川的妻子和惠都已经先走了,只有他和小川,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闲聊模样,遥遥观望着服务台。
「要是没有那个真的很麻烦,因为那是她很宝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