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优雅的角落倾斜车身,边划出漂亮的半弧形边滑入停车场。一时之间,他几乎对那漂亮的动作看得出神了。
可是,下一瞬间,他看到别的东西。
是竹夫。由于神谷还没讲完电话,他大概是觉得无聊,迈着小腿穿过停车场,走到长途巴士旁,一边轻轻踩着垫步,正从巴士巨大车身的阴影中走出来。
同时,两辆一组的摩托车队,正朝着竹夫小小的身影奔驰而来。
织口当下变成了复眼。同时间看到各种东西。有背对着这边的神谷、正把帽子重新戴好的司机、捻熄香烟的棒球帽男子,以及彷佛正在脚边地上画的分隔线上独自玩耍、蹦蹦跳跳走着的竹夫,还有逐渐逼近的摩托车车灯。
有人高喊:「危险!」
织口还来不及思索,双脚便率先采取了行动,一时间托盘离了手,视线一隅,神谷正踹开电话亭的门冲过来。织口跑了出去,无论是过去或未来,这是他唯一一次动作如此敏捷地奔跑着,他扑向竹夫,一边避开摩托车的车灯,一边滚卧路面。
摩托车的废气喷上脸颊,一股橡皮的焦味迎面而来,耳旁还听到大声尖叫。金属的气息和味道在整个嘴里弥漫开来。
回过神时,他已抱着竹夫滚倒在铺了柏油的停车场。停在五、六公尺外的摩托车上,穿着连身装的车手们纷纷下车,一起冲了过来。神谷也推开他们飞奔而至。
「没事吧?」
看似领队的车手边取下安全帽尖声问道,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看到他那双诚恳的眼睛,和他想碰织口和竹夫却又惶恐地缩回去不敢随意触碰的手,织口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们没事。」
青年似乎也放心了。虽然紧贴在他身后另一名较年长男子轻轻戳着他的头,但他总算露出笑容。「对不起,我刚才没看到。」
神谷一边抱着竹夫,一边把视线转向青年。
「哪里,我也不够小心。您一定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小孩在停车场吧。」说完他又朝着织口躬身说:「谢谢您,」语尾还带着颤抖。「您没受伤吧?」
「对,没事。」
神谷伸出手把他拉起来。「对不起。我电话讲太久了,因为不想让竹夫听见,所以背对着他。」
这场小小的意外似乎也引起长途巴士上的乘客,及加油站员工的好奇。巴士的窗帘纷纷掀起开,加油站那边也出现两道人影。
「好了,我们走吧。」
神谷抱着竹夫,护着织口回到COROLLA那边,临上车场,织口对着还担心地遥望他们的连身装青年轻轻举起手。
巴士上的乘客看到并没发生什么事后,车上的窗帘又阖起,加油站的人影也缩回去了。
三人在COROLLA车中安坐下来后,织口问神谷:「尊夫人怎么样了?」
神谷表情还有些僵硬。「还是老样子。不过,不去露个脸毕竟不太好。」
电话大概又是他岳母接的吧。
「咖啡被我扔掉了。」织口说完,对着神谷微微一笑,神谷总算回他一个笑容。
「换我去买。」
然后,他伸出食指朝竹夫一戳:「你待在这里。」
吩咐过之后,他下了车。织口倾身靠向副驾驶座。
「你吓了一跳吧,有没有哪里擦伤了?」
即使听到织口这么问,竹夫依然沉默不语。
正好这时候,长途巴士缓缓启动。隔着车窗看到的巴士巨大车体,就像两只正在水族馆的水槽中并肩游泳的鲸鱼。
「好大喔,真想坐坐那种巴士。」
竹夫眨了眨眼睛,仰望织口,虽只是一瞬间,但他觉得彼此有点心意相通。为此,织口感到很高兴,但连忙撇开脸——
我是为什么才这么做?千万不能忘记目的,否则说不定会想打退堂鼓。绝不可以。
他轻轻转移视线,凝视那个包袱。从绑得很紧的纽结形状可以看出自己打包时意志之坚强,决心之坚定。
突然回过神,织口才发现竹夫也望着同样的地方。竹夫略微侧首,睁着在昏暗的车内更显漆黑的眼珠。
「你看,爸爸回来罗。」
织口伸手轻触他的肩膀,让他转向窗户那边。
他不希望这孩子用那种眼神盯着那个包袱。唯有这点,他说什么也无法承受。
五
车子并非沉默的机械。国分范子听着不绝于耳的引擎轰隆声,如此想着。车子是会讲话的机械,是一种外向性的机械。因为不管怎样,有两人以上一起搭乘时,通常绝不可能保持沉默。
可是,她和佐仓修治如今虽然并肩坐在同一辆车的驾驶座与副驾驶座,却已沉默了三十分钟以上。她并非无话可说,也不是没有话想问。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了解可以涉入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打从刚才,修治就一直盯着正前方,表情也几乎毫无变化。侧目窥视他的脸后,范子闭紧了嘴巴。该从何问起?该说些什么?简直就像眼前送来一个大蛋糕,获准随意切来吃的五岁小孩,怎样也无法跨出第一步。
车子进入练马区,奔驰在西武线的沿线,逐渐接近关越公路的入口。想必修治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织口一定正朝那儿走吧。他既没有东张西望,举止之间也不见丝毫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