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黑暗的助跑

怪。」

  竹夫并没有机能性障碍。为了确认这点,竹夫接受过多次痛苦的检查。他的智能和听力都完全正常,喉咙也毫无异样,只不过这孩子现在放弃说话——如此而已。

  不过,他对外界的兴趣和关心似乎并未消失,所以现在才会这样坐在这里。虽然他那双眺望明灭灯光和飞驰而过标志的眼眸,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但是既不混浊,亦非死气沉沉。

  「等妈妈的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开车去兜风吧。」

  说着,他瞄了竹夫一眼,这才察觉竹夫正兴味盎然地眺望着正前方的四吨大卡车。

  「好大的车喔,不晓得是装什么的。」

  那是一辆货柜车,车身两侧画着大型商标。两支看起来马力十足的粗大排气管,显得分外突出,等信号灯一换,开始起动后,便喷出轰然废气。

  大卡车立刻在前面的转角拐弯而去,空出的车道插入别的车辆。竹夫热切地凝视着这些逐一出现又消失的车。

  织口的宾士,开到目白大路的谷原十字路口时,遇上了交通事故。

  看样子似乎是车祸,他皱起脸。前方闪着警车的红色警示灯,不见救护车前来,应该不是什么大车祸。看似肇事者的年轻人,一边拍着冲上行人道边缘的私家车引擎盖,一边激动地和身穿制服的巡警理论。为数不多却眼尖赶来看热闹的人——应该说是看热闹的车子吧——开始聚集,在那附近造成小规模塞车。另一个穿制服的巡警正左右晃动着形似红色接力棒的指挥灯,一边催促后续车辆。

  (怎么办……)

  他可以佯装无事地开车过去,他觉得应该可以。可是,摇着指挥灯的巡警逐一检查通行车辆的态度,就是让他无法不在意。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那位警官只是在指挥后续车辆前进,不可能有人追来,也不可能会察觉这辆宾士是偷来的。然而,作贼心虚令织口陷入不安。

  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毫无自信。一旦面对警官时,他会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呢?在对方眼中看来又会做何解释呢?

  他一边动着脑筋一边左右环顾车内,当下发觉这辆车的内部装潢分明是根据女性喜好做整体布置的。蕾丝椅套、可爱的小玩偶,可是,开车的却是个灰头土脸、年过半百的男人。

  即使不会马上遭到怀疑,说不定也会被质问。到时,他能够若无其事地回答「这是我女儿庆子的车」吗?

  离巡警站立的地方,还有五、六辆车子堵在前面。织口下定决心,打亮方向灯,钻入正好位于左手边的一条小路。目白大路的喧嚣在身后流去,宁静的住宅区中,蜿蜒着一条马路。他忍不住发出叹息声,这样就行了,迂回前进就行了……

  可惜,事情并非如此。

  五

  脱下沉重的和服,范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阵疲惫,以及突然涌上的饥饿感。明明刚才眼前还摆着豪华大餐,想想还真可笑。

  婚宴结束后,新婚的兄嫂预定到楼上预约好的套房和朋友一起续摊庆祝。他们也曾极力邀范子去,但她谎称有点不舒服,总算偷偷溜了出来。

  她跟先返家的父母说要留下来参加庆祝派对,其实是对两边扯了谎,不过大家忙着庆祝,正值一片混乱,应该还不至于被拆穿吧。她把脱下的和服装入和服专用的携带式皮箱交给父亲,一身轻便地钻进计程车。

  庆子公寓的地址,她只剩下模糊记忆。有一次,她们一起去逛拍卖会时,范子曾去她家接过她,可是当时她是从附近最近的车站走路过去的。那是JR总武线的小岩车站。

  因此,今晚她也在小岩车站前面下了计程车,一边追溯着记忆一边走去。站前有大型繁华商店街,不过现在已接近周日晚上十二点了,每家商店都已接下铁门,悄然无声。她在中途看到一家便利商店,于是买了两颗苹果、一瓶葡萄酒。本来想买贴心一点的礼物,可惜没办法,不过这样至少比空手造访好一点。

  穿过繁华商店街,在安静的住宅区走着走着,逐渐认出了方向。她站在以前看过的红砖色公寓前,看看手表,正好刚过十二点零五分。

  推开正面大门,范子进入大厅。管理室的玻璃窗里垂着窗帘。静悄悄的,杳无人迹。这样未免太不注意安全了,她想。她回想起庆子以前也说过,早知道应该选一间有保全系统的公寓。

  她搭乘电梯上了六楼。走廊往左右两侧延伸,还是没有人影。范子小心地走着,以免鞋子发出声音。

  她往挂有「关沼」门牌的门前一站,突然心跳加速,总觉得好像是要慎重其事地与人分享什么重大秘密。一想起庆子在芙蓉厅外举枪而立的表情,她才猛然体验到,今晚,在那些出席者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事情有多么严重。庆子本来企图做出惊人之举,而促使她这么做的,是范子写的那封信。

  这两个人,她们两人将要独自继续庆祝……她想。比起哥哥夫妻现在正在饭店盛大庆祝的派对,这边才是更名符其实且必要的盛宴。

  范子按下门铃。

  无人应答。

  再试一次,这次她按了两下。

  没反应。

  范子环顾四周,常夜灯照亮的水泥走廊上,空无一人。从六楼俯瞰的住宅区夜景超乎想像的美丽|不过已经熄灯的窗户也很多,大家都睡着了。

  她换手拿好装着苹果和葡萄酒的塑胶袋,又按了一次门铃。可以听见门铃在屋中响起,可是庆子却没来应门。

  难道她还没回来吗?

  范子突然感到一股怯意,后退半步,仰望着大门。

  庆子说不定在生气。不,她生气是应该的。那时虽然她提出邀请,可是要她跟范子心平气和地对谈,或许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这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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