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黑暗的助跑

的命令,这已是第三次了。每次,神谷都在想:就算不带他回去也没关系。佐纪子并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绝症,那一切也是心病。其实他大可以叫她振作起来,为了老公和孩子赶快回东京。

  可是每一次,这些话都只是在他的脑中想想而已。即使只是心病,妻子也的确因为严重的呼吸困难而住院,因此,他说不出这种话,也不能不让她见孩子或置之不理。

  他害怕如果这么做,万一……万一有一天佐纪子真的死掉了,那时竹夫会怎么看待这个危机?一想到这里,他总是无法动弹。

  狡猾的岳母就是看穿了这一点。也因此,有时即使佐纪子并未提出这种要求,岳母也会故意把神谷叫去。她大概是在等待忙碌的他,终于受不了这种乒乓球游戏,主动投降说出「我知道了,竹夫就暂时交给你照顾」吧。

  打完电话,他走向孩子的房间。竹夫躺在床上,小小的棉被隆起缩成一团,整个脑袋都装在被子里。是从何时开始的?这孩子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把身体隐藏起来。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孩子摇醒了,每次都这样。小孩子可塑性很强,不论什么事都能很快习惯。

  「妈妈的病情不太好,我们要去医院。你快做准备。」

  竹手揉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并没有问「又来了?」或是「妈妈不要紧吧?」他只是默默起床,默默更衣。然后,默默地跟着他去和仓。

  自从佐纪子回娘家后,竹夫就变得闷不吭声,成了一个名符其实一言不发的孩子。岳母说,竹夫是因为少了妈妈,太寂寞才会变成这样,更急着想把他接走了。可是,神谷在和竹夫的级任导师与佐纪子看病的老同学谈过之后,在他们的声援下,坚持拒绝至今。

  「如果连孩子也给她,那你的家庭就真的四分五裂了。」当医生的老同学说。

  「我反对硬把他从朋友身边拉走。」级任导师也说。

  「最理想的,就是嫂夫人能够及早醒悟:她的家庭在东京,不是在娘家。嫂夫人的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照她自己的意思去做就行了。她没必要看着母亲脸色过日子了。」

  「竹夫已经有他自己的社会生活了,请你们尊重这一点。」

  比起神谷,竹夫一定感受到更强的压力与罪恶感、闭塞感。于是,为了不被这种感觉击垮,为了不再多言惹祸,为了避免自己说出真心话惹母亲和外婆伤心——就像那次他说「我想留在东京」后许久仍受到谴责,竹夫选择了沉默。神谷和佐纪子如果不能好好把这个家振作起来,这孩子想必永远都不会开口了吧。

  明知如此,神谷今晚又再次屈服于事情的表象,要启程离开东京。从练马开上关越公路,在长冈转往北陆公路。距离位于能登半岛尾端的和仓,开车得花上一整晚。

  看来将会是个漫长的夜。

  二

  他毫无不安。宾士走得很顺,之所以感到夜气清明透彻,或许是因为心情昂扬。

  驾驶座上的织口,呼吸还有点急促。直到最后一刻,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能做出那种事。结果他做到了。

  他对庆子感到愧疚。本来不想伤害她,可是昏倒后的她,身体变得出乎意料的重,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处理。在搬往六楼的过程中,说不定让她哪里撞到或是扭到了。

  「织口先生?为什么……」

  惊愕、睁得大大的眼睛,笔直地凝视着织口。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她明明应该是吃完朋友的喜酒回来,为什么行李厢会放着枪?而且,搭配礼服用的,宛如娇小饰品的皮包里,竟然放着一枚红壳子弹……

  抱起庆子搬运时,不管怎么抓,她那蓬蓬的连身裙摆一再从手中滑落,妨碍到他走路,所以他打开行李箱,想找个能暂时捆绑的东西。结果,他看到里面有个黑色皮箱。由于太出乎意外,他没有立刻察觉那是枪盒,甚至还以为庆子会演奏乐器。

  庆子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随身带着枪呢?

  打开她房间的枪柜一看,还有另一把规格相似、经过精心保养的好枪。像这样的情况,不论怎么想,都只能说她是基于某种目的,从自己拥有的两把枪中带了一把出去。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织口勉强把萦绕不去的疑问赶出脑中。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也没机会跟她道歉了。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性,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之灾,应该会妥善处理吧——但愿如此,织口默祷。毕竟在这个计划中,受到最大连累的只有她一个人。

  横越过东京,往西走,要上关越公路必须先到练马。因为是周日晚上,计程车和小客车的数量比较少,不过大卡车的庞然巨体依旧随处可见。

  没必要赶路。只要天亮能到那边就行了。也无须焦急,枪已经到手,庆子也被关起来了。他觉得这样对待庆子似乎太残酷了,所以没把玄关大门锁上,不过他确信,庆子应该不可能自己挣脱捆绑爬到门边。

  没有人追来,无人怀疑,也没有任何阻挠。织口只须考虑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他遵守车速限制,安分地跟着车流走。穿过市中心时,甚至还有心情忘我地看着霓虹灯。错身而过的大卡车和计程车司机,有的一脸忙碌,有的倦容满面,有的显得厌烦,也有的专心开车——他甚至有余裕逐一观察这许许多多的表情。

  我要烙印在心上,永志不忘……他如此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结束时,能够判定正邪对错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这些拥有最基本的常识与感性、有工作和家庭要维护,许许多多的善良居民。

  对,只要想这个就好。不要再去回想那两具脑袋被射穿的遗体。也不要去想当他抓起那冰冷的手时,手指扭曲彷佛在极力祈祷的景象。

  「是当场死亡,应该没受到痛苦。」

  医生这么说,可是,他却怎么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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