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条件已经齐全了。
因此织口才会独自等待庆子回家,他在等待她回来,等她……
以及她枪械柜的锁匙。
他之所以骗修治说要搭夜车,特地把野上裕美的约会安排在今晚,都是因为不希望修治从中阻挠。不,不只是修治,他也不希望其他人卷入。他的确是这么想。
唯有庆子,而这么做是逼不得已的。虽然他感到很抱歉,却别无选择。不过,他并不打算伤害她。只是,在一切结束之,他希望安排得让任何人都无法找到他,所以他只好让庆子昏睡到明天中午。
长裤臀部的口袋里,藏着沾了克罗洛芬安眠药的手帕。轻轻用手一碰,装了手帕的塑胶袋,就发出沙沙声。
现在还早,她还没回来。这是个安静的住宅区,居民们都窝在家中的客厅伸长了手脚享受家居时光。为了从明天起又要开始的崭新一周,在家养精蓄锐。他们一定连看都不会看着窗外吧。
家家户户的窗子流淌出明亮的灯光,路人却没有半个人。至少此刻,还可以把那当作一种团圆和乐的象征。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为了维护这份团圆之乐非做不可的事,织口这么想。如果现在不亲自完成这个任务,迟早有一天,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的景象,将不会是和平的象征,而会变成一种防御体制……迟早有一天,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织口感到一阵壮士出征前的激动,不禁微微一笑,太小题大作不是件好事,订正一下,这纯粹是个人私事,是要清算私人恩怨。
一阵微风吹过单薄衬衫的领口。
马上就到十点了,织口的这一夜漫无止境。
八
她无法动弹。
从喜宴会场隐隐传来热闹的欢呼和掌声。音乐流泄而出,换好衣服的新郎新娘再次入场,穿梭于每张宾客桌前,点燃浅粉色的蜡烛——明明可以想见这幅景象,庆子却无法动弹。手中的枪突然变得沉重又巨大,让庆子的手无法掌握,拿都拿不起来。她想,她将一辈子无法走出这里,一切都要在此无疾而终。
今晚这个计划的导火线,是一封信。收到信的当天,庆子就开始采取行动做准备。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这次,国分慎介先生要结婚了。
内容是从这一句话开始的。
婚礼的地点、时间、流程安排如下,喜宴会场芙蓉厅所在的大厅配置图也随信附上。
正如信上所说,信内附有简单的婚礼进行流程表,以及大概是饭店为客人印制的空间配置图。
跟你分手时的种种纠纷,令国分先生伤得很重。
信上又如此说道:
这点,我想你应该也一样吧。不过现在,国分先生将要站上崭新的人生舞台。你们毕竟曾两心相许,你不妨来参加他的婚礼,对他道声恭喜。这样,相信你也会因此得到救赎。如果你担心周遭的眼光,可以参考配置图,从侧门偷偷进来就行了。
看完信后,庆子首先做的,就是按捺住想把那封信撕个粉碎、立刻扔掉的冲动。
比起愤怒、目瞪口呆更令她强烈感受到的,是对方那任性、自私到极点的口吻,真令她想吐。她颤抖着双手缓缓把信摺好,又看了一次寄信人的名字。
小川和惠。
对于这个人,只剩下这句话可说,实际上,庆子也真的低声说出口了——下地狱去吧。
和国分分手,是去年冬天结束时的事。
自从他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司法实习生后,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这点庆子也发现了。在庆子面前,他很少再表露出安稳自在的表情。总是推说忙着有事,不再待在庆子的公寓。连星期天也不肯跟庆子一起度过。
起先,庆子将之解释为可能是考取之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他顿感疲惫吧。实际上,也的确有很多行程不得不去履行,她认为他大概很忙,等过一阵子安顿下来,一定会恢复原样。「等这个秋天考取了,过年时我们就一起先回我家。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父母。然后,我们再去你家。我还得拜托你哥哥,把你许配给我呢。」——这是两人吃饭时、枕边细语时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实现的,她这么想。
不,不是这么想,是她坚信。
第一次起冲突,是在十一月底时。眼看国分不时出门去,她随口问他钱还够不够用,没想到他脸色骤变,勃然大怒。
「拜托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吃软饭的看待!」
庆子只能哑口无言。这去那段日子,他的生活样样都是庆子在打点。当然也得注意他的钱包缺不缺钱,过去她也曾多次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现在他会突然为此生气呢?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吃软饭的了?」
「你明明一直如此。」
「我哪有……」
「你真是个没神经的女人,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庆子也气昏了头,双方爆发激烈的争吵,可是不到十分钟,国分就轻蔑地撂下一句话就冲出公寓,那晚终究没有回来。
庆子一个人辗转反侧,脑海中,频频回想起他撂下的那句话。
「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翌日,庆子下班回来一看,国分的行李已从公寓消失,连一张纸条都没留。
接下来那一阵子,她连他的行踪都无法掌握。即使按捺住心虚打电话到他的老家,也得不到明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