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是受到这句话诱使,修治忍不住吐露——其实,我正在写小说……
「结果我爸居然很高兴。我吓了一跳,真的很惊讶。」
「这没什么不好呀,加油喔……」父亲说。
「有时在大学上课,真想赶快结束这种无聊把戏回去写稿子——我这么一说,他居然笑着说:『那你退学也可以喔。』我简直不敢相信。」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或许早已看穿修治的个根本不适合念经济学。
「可是,当作家很不容易。没这个才华固然不行,更重要的是还得有运气。要是我既当不成作家,又当不了上班族,最后变成个人查,那不是很伤脑筋吗?也许你最好别在我身上下太大的赌注喔。」
修治这么一说,父亲突然变得一脸正经,然后用充满奇特自信的口吻说:
「这个嘛……你能不能成为作家,我是不知道啦。不过,你绝对不可能变成人渣。不管怎样,你都不会变成一个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这点我敢保证。」
没问题,你放心吧——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毫无根据,但他的打包票,让我突然变得很轻松。于是,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好,爸,那我就当作家。』」
没想到,事隔仅仅半个月,父亲就猝然去世了。
「我的确受到很大的打击,不过更重要的,是一想到那次说的话竟然变成我爸的遗言,就感到责任重大。你说不是吗?跟你有个约定的对象死掉了,你再也不能违背那个约定了。我很惊慌,心想:爸,你可真的让我背了一个不得了的责任。」
父亲出乎意料的死,也对家人的生活造成影响。虽然雇用新人后,勉强把店里的生意维持下去了,可是在一切上轨道之前,家计变得很拮据。
「所以,我就退学了。因为省下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家里的经济状况会大不相同。勉强硬撑的话,当然也可以不用退学,可是我已经找不到支撑我这么辛苦地留在大学的意义了。我就想:没关系,反正我迟早要当作家,一边工作一边写作不是很好吗。」
修治苦笑。
「不过倒是被我妈臭骂了一顿,叫我不懵了心说瞎话。懵了心说瞎话耶,很古老的说法吧。」
裕美默默低头凝视酒杯,她的嘴唇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形。
「可是,我想要写的小说,就各种角度来说都很困难,又没有明确的一步登天捷径。现实是很严酷的,我常为这种事向织口先生发牢骚,让他安慰我。」
「他是工作单位的老爸嘛。」裕美含笑说。
修治点头同意,然后,他这才初次发觉。
——对,我之所以会和织口先生亲近,也许是因为他在某些方面和去世的父亲有点像吧。
裕美漫不经心地把酒杯揶来揶去后,说:「起先,我会去找织口先生商量,是因为我以为佐仓先生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想织口先生应该比较清楚,也比较好问。」
「因为老爸是顺风耳嘛。」
「对对对。」裕美笑了起来。「结果,织口先生一听就笑了。他说:『如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就要放弃吗?你这么逆来顺受是不行的啦,一定要有横刀夺爱的决心才行。』」
他可真会出主意。
「所以,他才告诉我,你之所以行踪难以掌握,是因为正在努力成为作家,假日和晚上都在写稿。然后,他又说:『这年头就算那么拼命写稿也当不成作家,应该谈谈恋爱才对,野上小姐,你也要加油。』你听了可别生气,这些话,都是织口先生说的喔。」
「那个欧吉桑,居然说出这种话啊……」
修治不禁笑了。织口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事实上,就算成天趴在桌子前面,也想不出有趣的故事来。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不能大意啊,他想。他跟织口关系亲密到会互相交换「秘密」,明明彼此都答应过绝不告诉外人,没想到织口却这么轻易就说出去了。
只是严格说来,织口心中的秘密,和修治的有天壤之别。因此就算他把自己的秘密抖出来,修治也完全没有泄密以为报复的念头。
这时,店内广播修治的名字。
「你见到野上小姐了吗?」
是织口打来的电话。修治东张西望地寻找时钟,一时之间没想到,不过不管怎样,应该都已经过了九点了。
「你没赶上快车吗?」
「开玩笑。我当然准时搭上车了,我现在是从车上打的。」
可是以车上的通讯情形来看,未免过于清晰了。他这么一说,织口便回答:「大概是因为才刚从上野出发吧。欸,我担心你们到底有没有见到面。」
「我们现在正一起喝酒。」
「那真是太好了。」
「织口先生,你不遵守约定喔。」
「怎么了?」
「我在写小说的事,你告诉她了吧?」
织口轻声笑了。「抱歉抱歉。因为野上小姐想太多了,很担心嘛。她说你下班后很少跟同事一起喝酒,总是立刻回家,一定是因为有女朋友了。」
「我倒不觉得自己有这么不合群。」
「对于恋爱中的女人来说,不管是好事坏事都会小题大作。她也很在意关沼庆子小姐喔,还问我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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