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部

师的女儿是我的同班同学后,就像是围场里的赛马一样兴奋呢。直说帮她要签名、和那位女儿变成好朋友吧等等的话,都那么强势地拜托我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呀。」

  什么啊,荒野如此想着。

  原本交到了一个可以轻松聊天的朋友,内心还有一点……不,是相当高兴,但是没想到无法自己和男孩攀谈并找到话题的荒野,能够和阿木天南地北地闲聊,推手居然是自己身为爸爸的女儿的身分啊。

  「可以拜托妳帮我要签名吗?」

  少年窥视似地看着,声音有些畏怯地问道。

  「好吧,啧!」

  「妳刚刚是啧了一声吗?不会吧。什么嘛,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没有不愿意啊,就说会帮你了嘛。」

  荒野嘟起脸颊回答。

  「干嘛嘟着脸啊,真是的,我真搞不懂女孩子耶,不管是我老姊也好,班上那群鸭子也好,或者是山野内正庆的女儿,全都一样搞不清楚。」

  「我才没有嘟脸呢……那就明天见了。」

  「妳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了。怎么,妳很在意吧,山野内,喂!」

  像是要闪避少年朝自己伸来的手一般,荒野穿过了剪票口,有如逃回巢穴的兔子,冲向JR横须贺线的月台。

  一回到家,就稀奇地看见爸爸待在外廊。

  不晓得是否因为没有女性会造访家里了,当爸爸待在这间老旧肃穆的宅院时,很明显就是切断开关,呈现出神的状态。唯有要出门的时候,会好好地将胡子刮干净,营造出难以形容的香气般的奇妙氛围,变成一个奇怪的男性消失在镇上。然后,不知为了什么筋疲力尽地回来。

  见爸爸凝视着薄暮笼罩的庭园,荒野开口:

  「我回来了,请帮我签名。」

  「咦?黑猫啊,怎么回事?」

  爸爸扬起脸,刺眼似地眯着眼,仰头看着身穿水手服的女儿,接着像小孩子般翘起嘴巴说:

  「长大了呢。」

  「才没有……每天都见到面的呀。」

  「恩。妳说要签名,应该不会是看了我的作品吧。」

  「我没有看。」

  荒野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她要将读过去年出版、描写女管家的恋情与悲伤的那部作品一事完全隐瞒。她从书包拿出《辉煌的爱意,瑕疵的恋情》说:

  「是同班同学拜托我的。」

  「噢,真是早熟呢。」

  「不是的,是受他姊姊所托。」

  「怎么,是昨天才出的新书不是吗,已经买了呀。」

  爸爸似乎很开心,脸上带着喜悦。

  荒野来到他身旁坐下并歪着头说:

  「听说啊,好像签名会时排了三次拿签名呢。」

  「什么签名会……有办过啊?」

  看来是没印象了,荒野叹了一口气。爸爸像是只为工作以及和女人见面的时刻才活着似地,总像蜻蜓一样飘怱,总是涣散地摇来摆去。荒野一边抬头望着爸爸作梦似的水润眼瞳,一边想着爸爸好像就连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

  「爸爸,你知道渴求的艺术吗?」

  「那是什么?」

  爸爸从怀里拿出钢笔利落地签名并回问。荒野注意到,当爸爸以行云流水的一手好字写下『山野内正庆』等字时就变得相当有魅力,荒野被那熟悉的文字给吸引住了目光。

  「呃,去年悠也曾经说到关于渴求的艺术。」

  「哦。」

  「意思是指牺牲在这个世界上很重要的东西,去成就一样作品。」

  爸爸歪着头。

  两人在大概已经完全昏暗的庭院中茫然地相望。只要待在这个大人身旁,时间就会流逝得相当缓慢,漂着漂着,让荒野感觉最后彷佛全都静止似的。爸爸瞇细着眼睛看了看荒野,又再次表示:

  「长大了呢。」

  「才没有。」

  「明明之前还是小婴儿而已。」

  喃喃自语着。

  空无一物的双手,做出了一个奇妙的手势。女儿也意识到,他正做出搂抱不存在的婴儿的奇怪姿势。

  父亲一脸哀伤,不过仍像是作梦般说:

  「那个小婴儿已经不存在了呢。」

  「真是的,就在这里嘛。」

  「虽然在,却又不存在。而且,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荒野发现爸爸的时间始终奇妙地停滞不前。

  悄悄张望家里四周,她凝神注意唯有会在山野内家里,发挥有如顺风耳、后脑勺有长眼睛般敏锐的那位女性的踪影。

  家里现在好像只有荒野和爸爸在而已。

  荒野小声地询问:

  「蓉子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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