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的女儿是我的同班同学后,就像是围场里的赛马一样兴奋呢。直说帮她要签名、和那位女儿变成好朋友吧等等的话,都那么强势地拜托我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呀。」
什么啊,荒野如此想着。
原本交到了一个可以轻松聊天的朋友,内心还有一点……不,是相当高兴,但是没想到无法自己和男孩攀谈并找到话题的荒野,能够和阿木天南地北地闲聊,推手居然是自己身为爸爸的女儿的身分啊。
「可以拜托妳帮我要签名吗?」
少年窥视似地看着,声音有些畏怯地问道。
「好吧,啧!」
「妳刚刚是啧了一声吗?不会吧。什么嘛,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没有不愿意啊,就说会帮你了嘛。」
荒野嘟起脸颊回答。
「干嘛嘟着脸啊,真是的,我真搞不懂女孩子耶,不管是我老姊也好,班上那群鸭子也好,或者是山野内正庆的女儿,全都一样搞不清楚。」
「我才没有嘟脸呢……那就明天见了。」
「妳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了。怎么,妳很在意吧,山野内,喂!」
像是要闪避少年朝自己伸来的手一般,荒野穿过了剪票口,有如逃回巢穴的兔子,冲向JR横须贺线的月台。
一回到家,就稀奇地看见爸爸待在外廊。
不晓得是否因为没有女性会造访家里了,当爸爸待在这间老旧肃穆的宅院时,很明显就是切断开关,呈现出神的状态。唯有要出门的时候,会好好地将胡子刮干净,营造出难以形容的香气般的奇妙氛围,变成一个奇怪的男性消失在镇上。然后,不知为了什么筋疲力尽地回来。
见爸爸凝视着薄暮笼罩的庭园,荒野开口:
「我回来了,请帮我签名。」
「咦?黑猫啊,怎么回事?」
爸爸扬起脸,刺眼似地眯着眼,仰头看着身穿水手服的女儿,接着像小孩子般翘起嘴巴说:
「长大了呢。」
「才没有……每天都见到面的呀。」
「恩。妳说要签名,应该不会是看了我的作品吧。」
「我没有看。」
荒野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她要将读过去年出版、描写女管家的恋情与悲伤的那部作品一事完全隐瞒。她从书包拿出《辉煌的爱意,瑕疵的恋情》说:
「是同班同学拜托我的。」
「噢,真是早熟呢。」
「不是的,是受他姊姊所托。」
「怎么,是昨天才出的新书不是吗,已经买了呀。」
爸爸似乎很开心,脸上带着喜悦。
荒野来到他身旁坐下并歪着头说:
「听说啊,好像签名会时排了三次拿签名呢。」
「什么签名会……有办过啊?」
看来是没印象了,荒野叹了一口气。爸爸像是只为工作以及和女人见面的时刻才活着似地,总像蜻蜓一样飘怱,总是涣散地摇来摆去。荒野一边抬头望着爸爸作梦似的水润眼瞳,一边想着爸爸好像就连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
「爸爸,你知道渴求的艺术吗?」
「那是什么?」
爸爸从怀里拿出钢笔利落地签名并回问。荒野注意到,当爸爸以行云流水的一手好字写下『山野内正庆』等字时就变得相当有魅力,荒野被那熟悉的文字给吸引住了目光。
「呃,去年悠也曾经说到关于渴求的艺术。」
「哦。」
「意思是指牺牲在这个世界上很重要的东西,去成就一样作品。」
爸爸歪着头。
两人在大概已经完全昏暗的庭院中茫然地相望。只要待在这个大人身旁,时间就会流逝得相当缓慢,漂着漂着,让荒野感觉最后彷佛全都静止似的。爸爸瞇细着眼睛看了看荒野,又再次表示:
「长大了呢。」
「才没有。」
「明明之前还是小婴儿而已。」
喃喃自语着。
空无一物的双手,做出了一个奇妙的手势。女儿也意识到,他正做出搂抱不存在的婴儿的奇怪姿势。
父亲一脸哀伤,不过仍像是作梦般说:
「那个小婴儿已经不存在了呢。」
「真是的,就在这里嘛。」
「虽然在,却又不存在。而且,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荒野发现爸爸的时间始终奇妙地停滞不前。
悄悄张望家里四周,她凝神注意唯有会在山野内家里,发挥有如顺风耳、后脑勺有长眼睛般敏锐的那位女性的踪影。
家里现在好像只有荒野和爸爸在而已。
荒野小声地询问:
「蓉子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