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部 杀人者 二○○○年~未来赤朽叶瞳子

绑着自己双脚、手蜷曲成钩状,遗传了横刀夺爱血脉的女子。是百夜吗?百夜死时,万叶已经五十五岁了,一个温和的中老年妇女,可能杀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吗?论体力年轻人比较占优势,不过万叶是体型高大的山女孩,在她壮硕的身躯里,的确有可能潜藏着一股怪力吧。

  鲜红色的魂魄

  冬天即将结束。过完年后的一月底,我辞去客服中心的工作。

  当我习于电话的对应话术,公司便开始要我专门处理顾客的申诉电话。从买股票赔钱的、电脑当机的、不知道为何发脾气的各色人等,纷纷从全国各地打到我这个小组来。很多家全国性大企业的消费者免付费专线都转接到这里来,打电话进来的人,大概都以为接听电话的人是位在东京或大阪这些大都市的企业总部吧。身为客服专员的我们不能挂客人电话,只能尽量提出具体建议,或者再三道歉,直到对方气消了挂上电话为止,有时候光是一通电话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然而随着应对技巧逐渐上手,工作内容慢慢成了例行公事,而我也对全国各地的申诉电话都被转到这栋乡下的郊区厂房这件事,感到厌恶起来。

  某天有个不小心把芋烧酎泼到计算机上的五十岁男人打电话进来。真搞不懂他怎么会把电脑和芋烧酎摆在一起呢。总之,男人希望公司免费帮他修理,但是依照规定,人为因素引起的故障是必须付费修理的。男人非常坚持,我好声好气地重复对他解释:「不好意思,这次的修理您必须自费,本公司……」僵持了个把钟头后,男人按耐不住火气了。

  「你们东京人怎么这么冷淡啊,这种小事,我们本地的店一定会通融的啊。喂!」

  我一时之间气不过,忍不住还嘴。

  「真可惜,这里是鸟取,可不是什么东京。」

  「啊?……鸟取?怎么是鸟取?我不是打到总公司吗?」

  「这里是客服中心,总公司的员工那么忙,才没空伺候你们这些大爷。」

  「啊……你几岁?」

  「二十二岁。」

  「喔……我住在山口喔,搞什么啊,原来离这么近。山口到鸟取很近,开车一下子就到了哦,要不然我们见个面嘛,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缘份吗?」

  我用力挂上电话。主管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开始找寻我的位置。要客服人员比客户早一步挂上电话,主管的电脑马上会接到通知,而我会受到减薪的惩处,还会被叫到小房间训话。

  我抢在主管前先开口。

  「我要辞职。」

  「瞳子,别冲动,我们好好聊一聊。」

  主管举起手,用一口标准的日文制止我。这间办公室环境干净又现代,放眼望去,像极了以都会为背景的偶像剧场景。在各个小隔间里接听电话的同事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我,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客服中心根本就是垃圾。」

  「瞳子,你冷静点。我们到那边谈谈,跟我来。」

  「这里可不是东京的垃圾堆,城里人来到这里盖了这间乍看很漂亮的办公室,就把不想干的工作全都丢给乡下人。说什么景气不好,没有好的工作机会,就把讨厌的事情全推到乡下来。这里又不是垃圾堆。虽然是乡下,但我们也有自己的的历史和骄傲。为了坚持这份骄傲,我不干了。」

  我的话回荡在整个楼层。

  而我的声音比我以为的要来得稚嫩、孩子气。

  那些原本目瞪口呆看着我的年轻同事,纷纷挂上电话也站起身来,他们取下耳慑,缓慢而无力的拍着手。许多人电话讲到一半就挂掉,主管的办公家上响着此起彼落的讯唬声。

  稀落的掌声中,我感到一股羞耻和对自己的厌恶,不再说话。说什么「为了坚持这份骄傲而不干了」。这真是最差劲的谎言。我自己清楚,我只是想逃,现在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不过是藉口、是歪理。

  大家都在忍受,不断地和无趣的日子战斗。接受并体认到这个社会存在的矛盾,包容所有好与不好,在载浮载沉中成长,逐渐长大成人。长久以来大家都这么过来了,但我就是做不到。不管是在外婆的年代、妈妈的年代、或是我这个世代的部分年轻人,全都忍耐着成为社会的一份子,但我就是做不到。我没有从父母身上遗传到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能力和觉悟。世上到处都有不开心的事,但我却没有做好为此受伤的觉悟和信心,只是不断逃走。

  几个年轻人和我一起走出小隔间,分别向他们的主管辞职,也有很多人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但他们没有起身,继续和电话那头的客户对答。有人离开,有人留下。不管离开或留下,大家都有自己的自负,也知道事情无法永远如自己所愿。我走出公司,用力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啊啊,结果我又辞职了,我像是不停地打转,迷失了方向,结果又回到了原点。我厌恶自己脆弱的意志,回家的路上脚步异常沉重,我的心好冷,感觉似乎永远到不了家。

  我向家人说了辞职的事,大概是我看起来太沮丧了,爸爸咽下了原本想对我说的教训。看着他失望的脸,我想到有天早上他和我的计熔炉时脱过的话:「任何事都一样,开创和守成都很辛苦。」

  所有人长大、出社会后都办得到的事,为什么我却做不到。我明明不想让爸爸失望的,希望他能以我为荣的。我羞愧地移开视线。舅舅孤独并没有说什么。

  回房后,我沮丧地传了封简讯给好友,她立刻回传了她打探到的最新消息给我。听说丰又回原来的公司上班了,为什么我才辞职,他就复职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该和丰联络了吧,都交往五年了,难免会发生一些事嘛。」

  我无力地点点头。

  那天在看护中心,老伯告诉我当年将赤朽叶百夜从海里打捞起来的渔夫的消息。辞职隔天我立刻跑去找他,想问一些事发时的细节,他告诉我百夜应该是留下遗书,自己绑住双脚才跳进海里自杀的。她和米店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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