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部 杀人者 二○○○年~未来赤朽叶瞳子

点自尊受到很大的打击。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我总认为年纪比自己大的女性都是欧巴桑,不管再怎么漂亮迷人,旧东西就是旧东西。

  不过这和我爱不爱无关,只是泄露了我的灵魂的无力和傲慢。我刻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附和着对方的话。然而对方不愧是认识很久的老友,她一下就察觉了我的心思。

  「你明明就很在意,何必装出这种态度?」

  「……谁叫我和丰都交往五年了啊,不过……」

  「听说他上星期离职了唷。」

  我踢着路上的石子。冬天的石子特别沉重、潮湿,在柏油路上滚动着发出结实笨重的声音。

  「他离职了啊。」

  「这是第二次了吧,丰虽然很努力,可是很容易一受挫就放弃。」朋友点着头说。

  「他之前离职时,也和我分手了,对了,那次好像也是你告诉我的。」

  「呵,恋爱就是一场谍报战,我一直是你的情报员啊。」同学说着故意向我敬礼开着玩笑,逗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就是以我为中心的小社会啊。笑出来的同时,我也丢脸地流下了几滴眼泪,朋友体贴地假装没看见。

  因为前一天玩得太晚,隔天早上我累得瘫在家里不想动。手机响了,是丰,但我还是怕得不敢接,一直盯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下午我出门到锦港,去见一个退休的搜救小组组员。

  锦港的海浪很大,寒冷的海风猛吹着,港边一栋综合大楼里有一家赡养中心,我要找的人正坐在柜台里,是个六十岁开外,头发斑白的男人。

  听完我的话,那个人浅浅地笑了。

  「你是说赤朽叶社长的那件意外吗?那时真的闹得很大啊。都过去二十几年了呢,那时你出生了吗?」

  「当时我还小,所以不大记得了,那么……」

  我战战兢兢地提起外公的头被切断的事,对方听了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就是在那塌意外中丧生的,一块铁片从车顶脱落,落下时正好切过他的脖颈一带,铁片就留在尸体上,只要在现场看一眼就知道整个状况了。再说,就算他没被铁片切断头,掉到山谷底下一样活不了,当时车上的人全都丧生了。」

  「这样啊……」

  我向老人致谢后离开赡养中心,走进附近一家咖啡厅,点了泡泡茶,打开笔记本,划掉赤朽叶曜司的名字。死者名单几番删减,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回到家里已经晚了,我直接钻进被窝里,隔天我在厨房叫住了正托腮喝着咖啡的爸爸。

  「妈妈她真的死了吗?」我劈头就问。

  爸爸吓得嘴里的咖啡都喷了出来。

  「怎么这么问,都那么久的事了。」

  「因为……那时候我还小,对自己的记忆没什么自信嘛。」

  「再怎么没自信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瞳子啊,你就是这点要改改。」

  「那,妈妈是真的死了吗?」

  「当然死了。真是的,你怎么啦?妈妈真的死了啊。」爸爸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嘴里重复着相同的话语。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接着我小声间起爱拉的事。

  「爱拉啊,她最近好像赚了不少钱喔。」爸爸点着头说。

  「……赚钱?什么?啊?你们难不成还有联络吗?」

  「当然啊,她以前这么帮忙,我们怎么能随便断了音讯,失了礼数?我们偶尔会讲讲电话,她的生意似乎很不错,那也是因为她手头上有资金。」

  爸爸说爱拉回菲律宾后,用爸爸给她的钱开了一家活虾餐厅,七年前又开起网吧,生意还不错。爸爸带我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网络电话软体,窗口里出现一个轮廓分、体型壮硕的女子,对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巧克力牛奶般的皮肤光滑无比,除了眼尾有些许皱纹,看起来还相当年轻,她身后像是家餐厅,墙上画着很大的虾子,黑板上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菜单。

  「嘿!美夫。」女人说,接着看向在一旁张大着嘴的我,问爸爸:「这女孩是谁?该不会是那孩子吧?」爱拉原本流利到足以担任毛球分身的日语,过了这么多年。听似有些生硬了。

  我目不转睛盯着爱拉看。她还是那么美,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像妈妈。她的皮肤变得更黝黑,双瞳闪耀着黑曜石般的润泽,卷曲蓬松的长发看起来很有异国情调。在日本的那段日子,她为了融入当地隐去了本来的面目,而褪去这层保护色的爱拉,已经不再是漫画家赤朽叶毛球的分身,只是一个名为爱拉的女子。

  我的母亲确实在那天死了。

  「你那边生意怎么样啊?」爸爸用日语问候她。

  「非常好啊,你那边呢?」爱拉夸张地说。

  「嗯,不太好喔。」

  爱拉笑了出来。

  两人的对话很和睦,一如以往在大宅时那般和缓、平静。

  我干脆告诉爱拉,我以为死的人是她、而妈妈还活着的事。听完我的话,爱拉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不过那也表示你真的很希望你妈还活着吧。嗯,我懂。」说完后。她身后传来客人进门的嘈杂声,爱拉慢慢站起身。打了声招呼说:「那就先这样了。」通话便就此中断。

  我回到房间,拿出笔记本,把爱拉的名字划掉。现在死者名单只剩下一个人了。

  赤朽叶百夜;那个死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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