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部 巨大与虚无的年代 一九七九年~一九九八年赤朽叶毛球

孩子,万叶进房向阿辰报告这件喜事,阿辰说想见毛球一面,毛球进房后。看到躺在被褥里的祖母身子变成这到小,差点惊叫出声,急忙闭上了嘴,阿辰变得又小又白,乍看下像个可爱的少女,她皱着脸微笑着,许是因为瘦下来的缘故,眼睛看起来比以前大。她眯着眼睛说:「孩子要出生啦。」

  「嗯,终于等到了。出版社说愿意放我休息一星期。」

  「在这么艰困的年代出生啊。」

  「每个年代都是一样的,奶奶。每个年代都是艰困的年代啊。」

  「呵呵呵,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阿辰眯着眼仰望着毛球,轻轻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太阳下山了,风吹着院子里的树木沙沙作响。

  之后每当有人问到一九八九年,我都会回答:「就是宫崎事件(注1)那一年。」我这么一说,大人们就知道是哪一年了。此外,奥姆真理教等新兴宗教的抬头,也从那年开始受到世人瞩目,在「虚构世界」长大的少年少女成年之后,似乎也将「虚构世界」带入了现实世界,光怪陆离的犯罪接连发生。

  注1/一九八八至一九九九年间发生于东京、崎玉县的女童虐段案件。凶手宫崎勤一共虐杀四名年约三到七岁的女单,并有性侵、支解、煮食尸体及其它变态行为。被判定具真多重人格。于二○〇○年确定判处死刑。自此儿童性犯罪在日本国内开始受到重视。

  而我就在那一年出生了。没错,当时赤朽叶毛球怀的那个孩子就是我,赤朽叶瞳子。

  那年秋天,消瘦许多的赤朽叶夫人间辰终于合上双眼,在沉睡中离开人世。分房家眷和红绿村村民纷纷前来参加阿辰的丧礼。躺在棺木里的她雪白的肌肤上布满皱纹,身形却如少女般娇小纤瘦,年轻人看了莫不惊讶不已。上了年纪的长辈却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哎呀。阿辰变回以前的模样了。」赤朽叶大房的夫人阿辰生前以凌驾夫婿的风采,掌理着家里大小事,守护着赤朽叶家。而在最后,她回复成出嫁前的模样,踏上人生的归途。

  众人抬着棺木摇摇晃晃地走下山。吹笛人、吹海螺的老翁、打鼓的都来了,大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送阿辰踏上最后一程,阿辰算是寿终正寝,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参加她的隆重葬礼。

  下山途中,灵柩一度因为风太强而剧烈摇晃。万叶这时不禁低呼:「啊。母亲。」

  围观的民众当中,她发现了养育自己的多田夫妻。养父因为罹患风湿坐在轮椅上,养母在后面推着轮椅,两人结婚多年后,就连表情和动作都很相像。他们对阿辰合掌哀悼。多田家的儿孙慢慢围拢上来,全家人一起离开回宿舍大楼去了。万叶默默目送他们离开,秋风吹拂着她的一头银发,这时养母突然回过头来。对着万叶微笑,万叶向她点了点头,养育自己成人的养母尽管上了年纪,看起来还是充满活力,笑容温柔。

  在阿辰离开大宅后,大家便开始称呼万叶「夫人」。阿辰卧病后,一直是万叶在打理家中大小事,她表现得相当称职;反倒是毛球很不习惯大家改口叫她「少奶奶」,毛球依旧成天画漫画,对外的事全交由分身爱拉处理。她和二十岁时一样,埋首于漫画之中,即使晋升成「少奶奶」。对家中的事仍是一知半解。

  那年冬天,毛球察觉自己快要临盆,连忙唤来母亲。万叶拉着产婆,赶到毛球的工作室去,毛球全身冷汗直流,脸色憔悴,却仍不停向助手下达各项指令。她神态轻松自若、从容不迫,和万叶生产时的痛苦形成强烈对比,一点都不像是头一胎产妇。

  在此同时,大宅的另一间房里,毛球的替身爱拉也正痛得在地上打滚,彷佛代替毛球承受了生产痛楚,那天爱拉想煮点家乡菜,在厨房里弄虾吃却不幸食物中毒。爱拉不停喊着肚子疼,痛得在走廊上打滚,碰巧经过的孤独只好留下照顾爱拉到天亮,谁叫大宅里的女眷上至夫人下至女佣见习生,都到毛球房里帮忙接生了。

  「都是虾子,虾子臭掉了!」爱拉口中不断这么喊着。

  工作室里的毛球则是轻轻松松生下了女儿,真要归功分身爱拉连痛苦部分担掉了,虽是第一胎,产程却异常顺利,就在朝阳下毛球听到万叶说孩子已经出生了,松了一口气低声说:「终于生了。」

  身为毛球的女儿、泪的外甥女,我出生的过程实在平凡无奇,就像寻常婴儿一般,出生之后大声啼哭,外婆万叶抱起我之后才停止哭泣。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啊,太好了。」

  母亲毛球说完,流下一滴小小的泪珠,而父亲美夫此时终于获许进入房里,战战兢兢地抱着我。后来毛球将我取名为「瞳子」。到区公所登记户籍。「因为你的眼睛又黑又亮,让人印象深刻呀。」长大后母亲这么告诉我,但我觉得她一定是骗人的。

  其实我本来应陔会被取名为另一个名字,是曾祖母阿辰生前就决定好的。就在毛球将女儿的名字登记为「瞳子」之后没多久,万叶满怀孺慕之情细心整理阿辰的遗物,发现一张和纸,上头阿辰用浑圆的字迹写着两个字。

  「自由」。

  曾祖母原想将我命名为「自由」。我的全名原本应孩是「赤朽叶自由」。一直到现在。舅舅孤独还经常叨念着道件事。每当这种时候我便会暂时躲起来,一个人思考自由的意义。

  自由是什么?对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而言,自由究竟是什么?对女人而言,自由又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每当我不停思索着这个问题。就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女孩,不禁憎恨起母亲毛球。她虽然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但我却坚信,她会将我取名为「瞳子(touko)」,一定是因为这名字发音和「蝶子(chouko)」近似。

  我出生后不久,泡沫经济开始瓦解。

  股票和价格无量下跌,银行呆账成堆,许多从事投机生意的人纷纷破产,一些在本行之外还涉足房地产投资的,也陷入不得不卖掉公司救急的窘境,生活顿时没了着落。大学生毕业后谋职不易,多数人只能靠打工临时谋生。

  泡沫经济风光的时候并没有为地方都市带来任何好处,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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