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部 巨大与虚无的年代 一九七九年~一九九八年赤朽叶毛球

儿。才一身破烂的水手服毫不迟疑地快步朝百夜走去。

  全家人都清楚毛球的臭脾气,无不心惊胆跳地看着事态发展。对曜司来说,尽管真砂的死让事情变得复杂,百夜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做父亲的他这时再也无法坐幌不管。忍不住站起身来。

  然而走上前的毛球看也不看百夜一眼。百夜的脸上此时出现变化,她用出乎意料的甜美声音唤着:「毛球……姐……」

  毛球就像睢不见似的,对她的招呼没有回应,而她的下个举动,让全家人都吓得瞠目结舌。众人万万没想到她竟转过身,一屁股就要坐在百夜当时所在的藤椅上。

  百夜像一只被追赶的猫,突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狼狈地跌在地上。她目瞪口呆地盯着穿着一身破烂的毛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有谁在说话吗?」毛球一脸狐疑地问母亲。

  在场的人顿时背脊发凉,不约而同盯着两个女孩看。

  身材高大的毛球大摇大摆地靠在椅子上。虽然身上的衣服因为和人打架变得破破烂烂的。依旧不减她女王的风范,美丽的脸庞散发出光辉。而跌落在地的百夜则铁青着一张脸,就像一只瘦得皮包骨的骯脏野猫。两人就像天和地、光和影。百夜抬头看着姐姐。用力咬着下唇。几乎快渗出血来。大房众人胆战心惊地啊注着这一幕。万叶指着百夜说:「她就在这啊。」但毛球的目光仍在空中巡视。像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可思议的是。赤朽叶毛球似乎看不见同父异母的妹妹百夜。

  家人们想不透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努力回想着过去。想从幼时的毛球身上找出端倪。却只是徒劳。万叶不解地歪着头。鞄也茫然不解地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毛球完全看不见百夜。就连百夜和生前的真砂站在一起时。她也只看得见真砂。或许是身处光明中的毛球。看不见阴暗处的百夜吧。也可能是她小时候曾被真砂捉弄,受过创伤,才在心里筑起高墙,大房的人虽提出了各种不同的假设。却没人知晓真正的原因。此刻只见毛球坐在藤椅上。一派天真地歪着头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百夜眯着眼。默默看着这个丙午年生的大房女儿,眼中闪出一道诡谲的光。从那一刻起,百夜对姐姐的仰慕开始扭曲变调,真砂的怨恨就这样透过百夜,在住后的日子里继续纠缠着毛球。

  这就是赤朽叶毛球和百夜——这对注定纠缠一辈子的同父异母姐妹——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候。赤朽叶制铁正致力对抗石油危机和公害问题,像一艘航行在时代大海的大船,持续称霸红绿村天界。山坡上的大宅里一如往常过着豪奢气派的生活,不远的山下世界却因为现代化的脚步逼近正急剧变化中。

  在万叶和曜司年轻的时候,红绿村车站的一带是最繁华的商圈。站前的拱廊商店街上,清早卖蔬果和海产的小贩聚集,下午则挤满了购物人潮。商店街的出入口一带都是餐厅,不论想吃中餐还是西餐都找得到。站前还有一栋五层楼高的百货公司,对当时的小孩子来说。最奢侈的梦想莫过于在百货公司顶楼吃儿童套餐。

  然而经过了制铁业衰退的打击后,车站前的黄金地段迅速萧条。年轻夫妇纷纷从镇上和山上的住家大楼搬出来。选择在郊区的新兴住宅区置产,贷款购买附有庭院的独栋住宅。对从前的老百姓而言,能搬进住家大楼,拥有号称「三种神器」的家电是种憧憬,不过对现在希望有朝一日能摊有土地和房子的年轻夫妇来说,住家大楼的生活显得既过时又穷酸。住郊外就不必担心制铁厂带来的公害污染,而且只要有车,上班也很方便。

  随着在郊外购屋,购车的家庭越来越多,站前的荣景也迅速消逝,商店街有如影像快转般瞬间黯淡下来,路旁再也不见摆摊的小贩,商店也一家接一家结束管业,商家第二代大多不愿继承家业,宁可穿上西装当个领薪水的上班族。那时还有终身雇用制,退休后可以靠着退休金过着安稳的生活。所以就算要缴上一辈子的贷款,上班族也不至于觉得不踏实。有车的人纷纷转移阵地到郊外附大型停车场的量贩店购物;而总部设在大城市的企业也陆续进驻地方城镇,无论走到哪都可以看到相同的商店,买到相同的商品,就连消费者也渐渐变得面貌相似。地方城镇居民的钱,就这样开始流向大都市的大财圈。

  因为如此,车站前的繁华成了过眼云烟,徒留褪色的废墟。天上的赤朽叶家日子风平浪静。然而下边的红绿村里,时代汹涌的波涛无情地打乱村民平静的生活。

  而十三岁的丙午女赤朽叶毛球,就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渡过了青春岁月。

  如今形同废墟的站前商店街,尽管在有些时段简直就像无人的死城,不过仍有一群贫穷的灰色追随者,就是那些十来岁的中学生。

  他们就读的中学和高中,离站前的昔日闹区很近,交通工具不是公交车就是自行车的他们,没办法像成人那样到郊区活动,虽然商店街挤满了中学生,但穷学生们对店家的收益却无法带来多大贡献。这一带仍然难逃凋零的命运。到了八○年代,这条阴暗的拱廊街道就成了小太保小太妹聚集的渊蔽,一般人和好学生都不敢踏进一步,里面没有成人。一般的社会常识和价值也规范不到这里。事实上,刚升上中学的毛球就是在这里结交了那群狐群拘党。

  「毛球,一起去迪斯科吧,管他明天会怎样。活在当下最重要啊!今晚就到『MissChicago』跳到天明吧。」

  中学一年段的暑假。毛球交到了一个死党。这个少女和她同班。名叫穗积蝶子,也就是工人穗积丰寿的侄女。她出身自全家都投身制铁厂的穗积家。长得眉清目秀,成绩也很好。她的父亲曾偷偷地去找过仍是单身的丰寿。拜托他说:「像我这种人居然生得出蝶子这般聪明的孩子,我想让她去念大学,大哥。请你务必帮我。」

  于是丰寿用蝶子的名义在银行开了户头。为侄女存起教育基金。但这件事情女孩们并不知情。

  穗积蝶子,大家都叫她蝶子,她就坐在毛球隔壁。毛球总是绑着马尾,系红缎带。水手服的裙摆长得几乎拖地。彻头彻尾一副不良少女派头,班上同学都不敢接近毛球,唯独蝶子不怕,总是逗着她玩。她总爱拉毛球的马尾,找她聊天。放学后还会邀她出去玩。蝶子剪了时下最流行的鲍伯头,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角略略下垂,纤瘦可爱。她和其它乖乖牌学生不同,总在空空如也的书包贴上了偶像歌手的贴祇,在不良少年之间大受欢迎。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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