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痛,当时只觉得眼睛热热的,没多想就继续工作,我根本就不是英雄,我只是个笨蛋。」
「嗯……」
万叶低头不语,看着丰寿手上握的那张纸。丰寿察觉到万叶的眼光,便将纸张凑到她面前。
那应该是有关劳资纠纷的文件吧,万叶看不懂纸上的字。她从不隐瞒自己不识字的事实,但是在丰寿面前,她却感觉莫名羞耻,没说「看不懂」只默默接过那张纸。
丰寿不觉有异,只是纳闷地问:「阿万,你怎么知道我会发生这种事?」
万叶把玩着手上的纸张,简单对丰寿说明自己是万里眼,许多年前的某个夏天曾看到中年丰寿的幻影。
丰寿看起来半信半疑,他本就不相信这类奇闻异事,但是顾虑到万叶的心情,他谨慎回应说:「是吗?那时也是夏天吗?」
「嗯,那年我才十岁,我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久之后的事,毕竟幻影中的你年近中年了,我根本想不到你和我同年,还都住在宿舍里。」
丰寿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的缘份啊。」
「对啊。」
丰寿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万叶。那天下午难得没有刮风,天气很热,炙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在两人身上,茂密的油绿树叶反射着阳光,令人目眩。
「阿万,只有你,只有你早就知道我会发生这种事,这种感觉真奇怪。我还是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对我而言,你很特别,小时候是山里人把我老妈带走的,而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这种感觉真怪……」
丰寿的声音越来越小。酷熟的阳光晒得两人心慌。
「我问你。你看到的那个中年的我。当时在做什么?」
「这个嘛……你当时在空中飞。看起来很惬意地轻飘飘飞翔,你朝下看着我,我也看着你,然后你就飘走了。」
「什么跟什么嘛!」
丰寿哈哈大笑,仅存的左眼里泛着泪光。他转过身去。似乎不想让万叶看见。
天色逐渐转阴。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赤朽叶万叶就在丰寿失去右眼的那一年,也就是一九六四年夏末。生下第一胎。
当时万叶的肚子又圆又大,连婆婆阿辰都吓了一跳,那简直就像个巨大的水球。每当万叶走动,肚子里便传出羊水「哗啦、哗啦」的声响,整座大宅都听得见。羊水声甚至乘着山风传到工厂一带,每当工人们听到这股好似水声般哗啦啦作响的风声,便会抬头看向山上的大宅心想:对了,万里眼少奶奶就快生了啊。
「你的肚子这么大,到底是怀了什么样的孩子啊。」
在大房呼风唤雨的女皇阿辰,也坐立不安起来,每天聚跟在万叶身后,就怕有什么闪失。后面还跟着分房的男女家眷一大群跟屁虫。万叶临盆前的两个月,大宅里处处回荡着「哗啦、哗啦」的羊水声。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啦。
一天早上。胎儿就在激烈的水声中。随着倾泻如瀑布的羊水从万叶的女阴出世了。事后回想起这一天。万叶只觉得一场恶梦。那是多么凄惨的分娩、多么悲哀的新生啊。因为就在她的孩子——她的肚子会这么大,其实是因为羊水太多。胎儿本身只有两千八百公克。体型并不特别大——出世的同时。她目睹了可怕的未来。
万叶在长达五个小时的产程中,看见了宛如恶梦的未来景象。那天才破晓,万叶便察觉自己即将临盆转醒过来,她叫醒丈夫说:「老公。我要生了。」曜司急忙叫来母亲,当他在长廊上拔脚狂奔时,羊水已经开始流出,房内流淌着带着腥味的粉红色洪水。阿辰进房一看,马上把男眷赶出房,召集女仆帮忙。就从那一刻开始,万叶看见了那段漫长又可怕的未来——
即将诞生的小孩的一生片段。有如晦暗的走马灯在她面前闪过。本就是满怀希望的生产,她却透过即将通过鲜红产道的儿子的双眼,看见了未来。万叶急忙对阿辰喊说:「妈,糟了。孩子头上脚下。」
「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阿辰相信媳妇说的话。如实转告了从村里赶来的产婆。
「头上脚下?孩子都还没出生,夫人怎么会知道呢?」
「我媳妇是万里眼啊!」
「这样?……我来看看。」
幻影中,婴孩急速通过产道,出世后还转头看向一旁筋疲力竭的万叶,还低头检查起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小小的性器。万叶不禁握紧了阿辰的手。
「妈,是男孩子!」
「太好了,赤朽叶家有后了。不过,你也看得真清楚啊。」
「他长得好像妈啊,好像啊。」
那是因为万叶透过儿子的眼睛。看到自己对着刚出世的他这么说,不过接下来,她被牢牢地囚禁在幻像当中,再也说不出话来。万叶的儿子转眼间长大了,学会走路。他去上学,认真读书,谈了恋爱。然而恋爱对象竟是隔壁座位的少年。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先天的同性恋者,不过亲朋好友全被蒙在鼓里。儿子继续成长,但心事重重,万叶不时在幻影中瞥见年华老去的自己,不过儿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温柔。她知道儿子是爱着自己的,这让她感到安慰。接下来幻影流动的时间似乎变慢,越来越慢,甚至不听得到声音。「老妈。」一个低沉的男声说。儿子似乎已经变声了。这时现实中的万叶,正经历艰困的第一胎。她的孩子还没有出世,陷入难产。大量的羊水让寝室宛如粉红色的大海,万叶不停冒着冷汗。大口吸气吐气。婆婆在一旁紧握住她的手。丈夫在走廊上焦急地来回踱步,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