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 宰相中将的烦闷

  八月十五日宫廷里举办了盛大的赏月宴会。月亮绽放着诡异光芒。

  宫里的人分坐左、右,以月亮为题材,比赛吟唱和歌或演奏乐器。

  当然,这场合绝对少不了的绮罗,也坐在席上。只是她完全没有赏月的心情,一直发着呆。再一个月后,弟弟就要出任尚侍了。父亲和绮罗为了此事,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绮罗公主入宫之时,可以带着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侍女四十人。

  因为这破天荒的人数,又掀起夸大传言:

  「这排场简直跟皇妃入内一样嘛!说是出任尚侍,还不是幌子……」

  父亲不理会传言,还是拼命在找一些机灵的侍女。为了绮罗公主的秘密,必须慎选侍女。不过他也不打算从东屋那一群歇斯底里军团里挑选。

  在绮罗和弟弟的要求下,小百合也加入随行侍女的行列。可是品性好又有教养的侍女还是太少,为了凑齐人数,真是费煞精神。此外,绮罗也充当宫规指导,每天分析三个皇妃各自拥有的地位、势力以及讲授礼仪。

  可是,精神不安定的弟弟,动不动就发生痉挛,倒地不起。绮罗觉得很可怜,可是也很羡慕他只要一昏倒,就可以暂时逃离痛苦的现实。倒是自己,连昏倒的权利都没有。而且还得每天提心吊胆,担心弟弟会不会在宫中突然昏倒。想到这里,恨不得泼一桶冷水给昏倒自如的弟弟。

  忙归忙,绮罗还是每天赶到右大臣家。右大臣家虽然满嘴不在乎,其实对绮罗公主以尚侍名目入宫一事,还是显得很敏感。如果在这时疏远了右大臣家,好不容易和右大臣建立的关系就会再恶化。事情关系到政权的演变,直教绮罗伤脑筋。加上三公主动不动就问她什么是「伊露哈」,侍女们看到绮罗穷于回答的样子,就笑个不停。

  现在的绮罗毫无赏月的情绪,只想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忘掉所有的烦恼,好好的休息一番。

  宰相中将忧虑地偷看着绮罗。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参与宴会活动。在月光中叹气的模样,美得叫人心动。达官公子的目光早巳聚集在他身上,他却还不自知。

  「哎呀,美得叫人想献给他月下美人之名。」坐在宰相中将旁边的兵部卿宫,发自内心的赞叹。

  宰相中将吃了一惊。兵部卿宫正值三十岁的黄金时期,却甘于有名无权的兵部卿职衔,每天游戏于爱情和文学之间。身为贵族,玩玩爱情游戏是没人会说话的。但是问题出在他所选择的对象。不论男女,只要长得漂亮,合他口味就行。真是名符其实的两性论者。他身边侍者,甚至连牧牛郎都是美男子。

  宰相中将是一个只对女人有兴趣的正常人,所以对兵部卿宫实在没好感,心中暗自嘟嚷着:

  《哼,畸恋大情圣,看什么都色眯眯的!》

  其实,兵部卿宫英俊、学识又高,一再地抢走宰相中将的女人,所以对宰相中将而言,是情路上的劲敌。

  绮罗在各方面都被视为宰相中将劲敌的,在感情方面是超乎异常的纯洁,根本不是宰相中将的对手。兵部卿宫深深的盯着绮罗,让宰相中将看了觉得很不舒服。

  「宰相中将你看,大家都看绮罗中将看呆了呢!这个赏月宴会形成一幅很奇妙的图意,彷佛绮罗才是今晚主角呢!」

  「你那种诡异的眼神,一定会给绮罗困扰的。现在的心境正是『明月醉人,亦扰我心。只因何处无月光』。」宰相中将带刺的说。

  这是纪贯之所写的和歌,意思是「月亮确实是美得令人陶醉,但也扰乱了我的心。因为这美丽的月光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照耀着每一个角落。」

  兵部卿宫吹声口哨,用扇子遮住嘴,笑着说:

  「那么你是希望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啰?其实我能理解你想一个人独占的心情。恋爱的本质就是独占欲。」

  「你胡说什么!」宰相中将倏地红透了脸,顿时说不出话来。

  也许因为这句话说得好象是自己爱上了绮罗,所以令宰相中将觉得荒唐。但是另一方面,又好象是触及了暗恋绮罗的心事,才会不知所措,而且心慌意乱。

  兵部卿宫好象看出了宰相中将的心境,笑着说:「畸恋是深紫色的堇花,没有傲人的香味,只是令人眷恋无声的绽放,悄然地散落。充满了风情。」

  「什、什么意思?」

  「对世人的不谅解感到悲哀所写的戏歌呀!它说得很绝妙,不是吗?」

  「笑死人了。什么『无声绽放』?你哪一次恋情不是轰轰烈烈的?结束时还搞得满城风雨呢!」

  「那都不是认真的。让我认真起来,什么都可以忍的。绮罗……」

  「什么!你果然对绮罗……?」

  宰相中将忘形,大声叫了起来。惊觉旁人冷冷的视线后,他赶紧住了口。

  「我是很喜欢绮罗,不过我刚才想说的是,绮罗也好象是陷于不可告人的苦恋之中。一副很忧郁的样子,那模样美得叫人心疼。」

  听到兵部卿宫这么说,宰相中将猛然转头去看绮罗。

  绮罗正好张开扇子遮住脸,悄然叹了一口气。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可从扇子的摇动,知道那口气叹得有多深。

  宰相中将的心,起了更强的波动,再也难息了。

  宴会结束后,绮罗消沉的模样,又引发了各种议论。

  「今晚的绮罗很异常,一直在发呆。」

  「可能是因为绮罗公主十月就要正式仕进了,所以心慌意乱吧!」

  「他一沉寂,宴会就失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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