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不舒服,头发的泥巴被雨水一冲流到脸上,她伸手把头发拨到耳后。

  人影已经不见了,眼前只剩下塔。在如此恶劣的天侯状况下,一旦追丢,就不可能再找到了。真不甘心,可是也只能放弃,反正就算追到了,凭一个跑步都会头晕的虚弱小女生,大概也拿对方没办法吧……冬子仰起头来,朝着天空,想让雨水冲掉脸上的污泥。

  就在这一瞬间,闪电将塔顶照亮,她看到小岬站在窗边。

  小岬低头俯视地面,脸上带着微笑。

  一股不详的预感,尖锐又刺痛地从头顶传到指尖,冬子的双脚比大脑更快,立刻驱动体内残存的所以力气,快步爬上楼梯,朝塔顶赶去——拜托,拜托千万要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拜托——她在四楼不小心跌了一跤左脚的运动鞋飞出去;手肘摔得很痛,但还是迅速爬起来继续朝顶楼奔跑。肺快要炸开了,她却没有停下脚步,手扶着水泥墙,大口大口喘着气,继续奔跑。

  终于……来到最顶楼了。

  雨水毫不留情地从窗口打进地板,已经形成几处水洼,无数的波纹激起又消失,水洼映着窗外乌黑的云团。

  但是没有看到小岬。

  每个水洼上都没有那个失去记忆的女孩子的倒影,结果还是一样,小岬不见了。难道是刚好错过了吗?不可能的,从这里要不经过楼梯就下去……没错,只有一个方法……冬子绝望地走到窗边,往下一看……没有,没看到摔得支离破碎的小岬,泥泞的地面上,并没有疑似人体的东西。她再到对面的窗口去看,又从左右两面窗口都探出头去找,然后回到原来的窗口,重新检视地面。

  到处都看不到小岬的尸体。

  5

  真正的混乱,是绝对不会自动消除的,除非找到解答,否则会到死都一直留在心里,而且在答案解开之前,随时都会突然浮现脑海进行干扰。冬子就是因为不想陷入这种状态,才会再度来到岛上寻找解答,设法除去心中的混乱,然而……眼前只有更多的混乱不停在累积。

  雨势跟风速都没有改变,雷声也继续在响,但冬子已经失去恐惧感了。此刻她成为一个只会在雨中不停往前走的生物,体温冰冷,嘴唇发紫,沾在头发跟皮肤还有衣服上的烂泥都又粘又稠地冲不掉,没穿鞋的左脚又冷又痛一直抽筋。整张脸被雨水加泪水加鼻水再加上泥巴弄得狼狈不堪,但她已经无法看清楚自己的惨状,岂止这个世界,她连自己都看不清楚……此时此刻,冬子没有任何反应的能力,只能不停不停地逃,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懂,这样就没事了,只要放弃挣扎,放弃去理解就没事了。做了这么多努力,最后还是徒劳无功,她还能怎么样?

  可是又没办法说服自己过程重于结果,她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熊谷尚人,逃避小岬,逃避一切的一切。

  「那又怎样?」

  冬子对着空气说话。

  「我滚回北广岛去就是了,不然还想怎样?」

  雷电交加,轰隆隆的巨声传来,这才发现已经走到熊谷家了。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还是来向他道别一下吧。冬子站在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奇特的……却又很熟悉的声音。她灵光一闪,不敢置信——这是熊谷的笑声。

  ……他在笑?

  那个集合摆臭脸跟爱生气于一身,一天到晚只会骂人的熊谷在笑?他居然在笑?这让冬子的混乱更加混乱了,冻结的大脑无法正常运作,她推开门,虽然知道脱鞋已经没有意义,还是先脱下鞋子再进去。熊谷的笑声再度传来,像个孩子般开朗而纯真,令人难以置信,那个熊谷会发出这么爽朗可爱的笑声。冬子走到客厅,却没有看到熊谷,那么……她看着通往卧室的门,然后用湿淋淋的手握住门把,轻轻将门打开。

  突然呈现在眼前的,是躺在床上、裸体相拥的熊谷跟一心。

  世界瞬间冻结,冬子、熊谷、一心全都无法言语,也动弹不得,只能茫然地思索,设法理解事情的状态。冬子无言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光景,额头还贴着OK绷的一心泷,拉起薄毯盖住裸露的上半身,结果拉得太高,露出皮肤松弛的双脚。即使再怎么注重保养,毕竟是年纪大了,冬子在错愕当中茫然地想着;而躺在一心身旁的熊谷,则是表情呆滞地对着她发愣。

  「你们……」她只好先开口说话。「……你们在做什么?」

  「你、你才是在做、做什么——」熊谷结结巴巴地回答。「这是非、非法入侵吧……」

  平常那种凶巴巴的气势已经消失殆尽,看来他对意外场面的错愕感远胜过冬子。

  「你们、你们在搞什么鬼?」内心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愤怒。「这种时候你们竟然还……」

  「我们要做什么不关你的事。」熊谷坐起来,露出一丝不挂的上半身。「你才是在搞什么鬼,全身脏兮兮地跑进来,结果竟然是来说教的?简直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冬子感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你是被一心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的不是吗?你们这样是在做什么!」

  「闭嘴!你说得没错……我跟尚人的确是她带大的——」熊谷看了眼身旁的一心,而一心则是垂着眼不敢面对冬子。「但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啊。」

  「可是,你们年纪相差很多不是吗?」

  「差了四十三岁,那又怎样?」他立刻回答。

  「少理直气壮的,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认同吗?」

  「乳臭未干的小鬼,轮不到你来说道理。」熊谷戴上眼镜瞪着冬子。「两个相爱的人发生性行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搂住一心的肩膀。「难道你是不跟男朋友做爱的吗?你不想跟喜欢的人上床吗?哈,我看是你比较有问题吧,性冷感。」

  「就算再怎么喜欢——」这根本是性骚扰嘛,绝对要告他。「再怎么喜欢,我也不会想跟抚养自己长大的人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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