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打听小道消息。可惜不知道是否因为下雨的关系,没有人在郊外,根本找不到人问。接着走进市区碰运气,结果一大早路上只有正要去上学的小朋友们,她不死心地跟穿雨衣的小学生们再问问看,果然还是没有任何收获。随后又看到一个跟熊谷尚人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在遛狗,上前去问,对方却只回答一句不太清楚就走了。冬子握紧雨伞走出市区,绕到后面的空地,才走一小段路,就到达那个停满小型渔船的码头。一整排生锈的渔船随着波浪载浮载沉,印象中似乎念小学时去东京玩的时候,也曾在缆车上看过这个画面。
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一抬起头,看到船上站着一位绑头巾的大叔。
「请问你正要去捕鱼吗?」
「开什么玩笑,暴风雨快要来了耶。」对方大声地回答,渔夫跟送货员通常都是大嗓门。
「暴风雨?」
冬子看着海面,虽然上空乌云密布,一片灰蒙蒙的,不过海面还算是风平浪静,看不出有暴风雨要来的迹象。
「你们这些都市来的小姐是不会看的啦。」
「风雨会很大吗?」
「当然啰,不小心点就惨了。」
「请问……能不能告诉我有关熊谷尚人的事情……」
「啥?我只认识真人啦,前不久这艘船换了新零件啊,我把旧的拿去给他,没想到居然可以卖那么多钱呢……」
「谢谢——」
她转身离去。
九点十五分到达学校,一名不停揉着双手像在捏饭团的男子带她到办公室去。男子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地请她入座,然后自己坐到玻璃桌的对面,拿出名片递给冬子,说自己是这间学校的副校长。副校长看着桌上的文件夹,说那是熊谷尚人的档案资料,以及毕业纪念册,还说请自由翻阅不用客气。她想回答说我不是要看这个而是想打听一些私底下的事情,但没有说出口,因为结果已经预料的到了。
冬子先拿起小学时期的资料夹,浏览「学习状况」,那是一个评分表,满分是五分——国语4数学3自然3社会3体育2音乐3美劳4操行3——天啊,真平凡,实在是太过平凡了。再继续看二年级跟三年级的表格,依然只出现类似的数字,顺便瞄了一眼生活事项,完全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内容。「基本生活习惯」的项目前面划着〇,其他部分……创造力、公德心、勤劳度、也都是〇,而上进心跟开朗活泼的项目前面,则是整整六年都没有出现〇的记号。「家庭联络事项」的部分同样写着很普通的句子——性格认真啦、体贴合群啦……等等,至于比较需要改进的缺点则是——应该更积极一点啦、应该多开口说话啦……等等。接着翻开中学时期的资料夹,出现的数字跟字句几乎都没变,然后她打开毕业纪念册,里面有一张在课堂上拍摄的照片。
「啊,这就是小学时候的尚人。」副校长指着照片上一个男孩子,那是一张三秒钟就会立刻忘记的脸孔。
最后是毕业留言本。冬子寻找着有熊谷尚人留言的内页,光从表面根本无法捕捉到熊谷尚人的性格,只能从文字部分着手,里面一定有掺杂他自己的想法……有了——「回顾学校生活」……真老套的标题,她有不好的预感。
「回顾学校生活,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中学三年级时的运动会。我参加了一百公尺赛跑,结果得到第四名,虽然体育不是我的专长项目,但留下很美好的回忆。我的成绩并没有很好,尤其英文特别差,结果一直到毕业还是没有办法克服这点。不过没关系,反正接下来已经不用念书了,所以也无所谓。毕业以后,我决定要继承父亲生前经营的回收厂,哥哥已经在做了,我也想要赶快独立,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完毕。冬子不详的预感果真实现了,这篇文章里根本没有熊谷尚人自己的思想,连一句发自内心的话都没有。这段文字,只是写来应付交差的,是由谎言堆砌而成的场面话。什么运动会的回忆,其实根本没有值得一提的事情才随便拿出来讲吧,英文特别差,其实是因为自己根本没兴趣念吧,甚至说什么要继承回收厂的工作,根本就是在鬼扯。这种充满谎言的文章,看完也不可能有任何收获。
「非常谢谢你。」冬子向对方道谢,结束了学校方面的搜查行动,因为根本就查不到东西。
走出校门,发现雨势已经变强了,啪嗒啪嗒啪嗒啪嗒,雨水大声地落在伞面上。空中的云层越来越浓,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冷,必须趁天气变得更恶劣以前,快点完成该做的事。冬子迅速赶往一心家,脑中被熊谷尚人的事情所盘据,这个没有情报的人,不被记住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无法看穿的人,实在很难称之为活生生的存在。
没错,这种人根本不叫作活生生的人,冬子忍不住想,熊谷尚人果真是个空气般的存在。但同时心中又有另一个自己想要否定这个结论,毕竟个人与世界的连结并非生活的全部,就算否定熊谷尚人跟这个世界的互动,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否定他的存在。
就这样,每作出一个结论,就会产生反对的意见,然后又衍生出对正反意见的批判,三者不断地反复循环,等到达一心家的时候,大脑已经筋疲力尽了。
「有人在吗——」
她伸手推开被海风侵蚀的大门,没有人出来。又呼唤一次,还是没人出来。是去海边捡垃圾了吗?可是这种天气,应该不会有人跑去沙滩上吧,那跟本是神经病才会做的事。大概是出去买东西了,冬子猜想,不过至少也该锁一下门比较好吧。
呜……
正要转身离去的瞬间,一股呻吟声传入耳里。她竖起耳朵,结果什么都没听到,是错觉吗?
呜……
不对,不是错觉。冬子没脱鞋就直接踩进屋子里,奔过走廊,冲到客厅,结果发现一心泷倒在沙发后面。她尖叫着大声喊一心的名字,冲过去将俯卧的身体抱起来,看到一心泷的额头流下一道鲜血。
「呜……」
一心泷微微睁开紧闭的眼睛。
「啊,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