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得好。”
“哥哥,你该不会觉得我很笨吧?”
“没这回事。那现在我们把它写成算式,36÷4=9没错吧?但是这一次并不是要把它分成9等分对吧?”
“嗯,没错……”遥香认真地思索着。
“这一回是要在36这个数字里,计算9这个数字可以数几次。”
“那第二个意义是?”
“比如说,5÷1/2=10,把5分成1/2等分,这么说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意义吧?但解释成在5这个数字里,算1/2有几次,不就说得通吗?”
“啊,原来如此。”遥香的表情豁然开朗。
“所以在算分数的除法时,要用第二个意义来思考。”
秀一并不讨厌教人功课,而且借此也正好可以让他喘口气。遥香虽然面对讨厌的学科,但看起来倒也挺愉快的。这一段轻松和乐的幸福时刻,就像时光倒流般,回到麻烦尚未降临这个家之前一样的温馨……
遥香满脸微笑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从最里头的房间传出用力甩开门的巨响。休闲的片刻幸福在瞬间冻结。
沉重的脚步声,含糊不清、令人不舒服的自言自语,还有不知羞耻、打开厕所门的小便声,以及吐痰间夹杂禽兽般嘶吼的声音等等,全都清楚地传入耳内。
遥香握着铅笔,低着头不发一语的忍耐着。
“别在意……不用理它。“秀一说完敲敲遥香的头,适才充实的满足感,早已烟消云散。
母亲友子在约三十分后回到了家。
“抱歉,我回来晚了。要打烊的时候,又有客人来了……”母亲用关怀的眼神看着来到玄关迎接的二人。
“没什么事吧?”
秀一知道母亲问什么。看到他点了头后,友子也松了口气。
“我马上做晚饭,等一下下就好。”友子拿着手提包直接进洗手间洗完手后,以不输给遥香的速度迅速地换好衣服,接着一边卷着袖口一边走进厨房。
友子在镰仓车站附近的进口家具店工作。从父母手中继承这家店的老板,是友子念短期大学时的好友,因此在店里缺人手的时候,她会过去帮手。曾经以美术大学为目标的友子,在美学上的天分颇高。目前以装横设计师为业,挑起一家三口的生计也绰绰有余。
晚餐约三十分钟左右便准备好了。在厨房里,三人围绕的餐桌上能摆好的菜色种类,令人难以想象这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的。
法式鲣鱼凉拌、麻婆豆腐、鳕鱼子与山及咖喱混合而成的三色意大利面、山芋汤……友子将自己的美感发挥到极限,不管任何料理都做得像杂志上的美食照片般精致。事实上,友子的才能之一便是做出“看起来”相当美味的料理。
以前被邀请到栉森家吃晚餐的客人,在看到摆在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料理时,都不禁在心中发出赞叹之声。但满怀期待的笑脸在吃下第一口料理后,便会生硬的僵住。约慢了一拍之后,客人会口是心非说“好吃好吃”赞美歌不停,然后将筷子伸向下道菜。
“好吃吗?”看着默默进食的孩子们,友子笑容满面地问道。
“眼睛在过年,眼睛在过年。”秀一回答道。
“味道怎样?”
“舌头是星期天。”
“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遥香一边喝喝这山芋汤,一边说着。
据媒体的报道,这个社会“孤食化”的现象急速发展,一家团聚吃晚饭的机会越来越少。不过在栉森家,大家聚在一起吃早饭和晚饭一事,是不成文规定。幸好镰仓不管哪家店都关得早,所以友子也可以配合晚餐时间早点回来。这段一家团聚的时间,对秀一来说非常的重要。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做任何牺牲,也要守住这段幸福的时刻。
坐在厨房内侧的遥香,突然停下了筷子。秀一顺着遥香冰冻的视望去。
在入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七分裤。因为日晒加上酒精的作用,一张脸像黑炭一样乌漆抹黑。所以站在走廊时,看起来像是只有一双眼睛在发光。
“什么事?”友子问道,但对方没有反应。
男人搔着他的啤酒肚,低头穿过高180公分的和式拉门上框。在厨房灯光的照射下,才清楚地看出男人的脸。
浓密的八字眉下,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地来回瞪着三个人瞧。由于他有黄疸的症状,让眼睛看来宛如放射出诡异的光芒。脸颊和鼻子病态般的泛红,细微的紫色血管散布在脸上。厚大的双唇间,看得见肮脏不整齐的牙齿及萎缩的牙龈。
“你要吃饭吗……”友子的声音在颤抖着。男人又靠近了一步。
秀一将椅子拉开站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用力缩起肚子,双手握拳。
遥香则吓得倒抽一口气,紧紧拉住秀一衬衫的下缘。
男人没把秀一放在眼里,用鼻子哼了一声,转向友子,用沙哑的声音说着“拿酒来。”
友子从橱柜中取出盒装的烧酒和玻璃杯,交给男人。
男人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收下后,转身看了秀一一眼。秀一在瞬间因恐惧而全身僵硬。两人视线相交约一秒。接下来男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离开了厨房。
男人即使离开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失去了食欲,精心烹调的料理,大半都浪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