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爱耍嘴皮子的光头青年实在稀奇,只见人群愈聚愈拢,日暮渐深时,在他周围已绕成一堵人墙。起先在他身旁的苑上终于招架不住,离开这群高声哄笑的士兵,缩往角落坐着。
眺望日落远山,但听夕风鸣草,就在独享这刻悠闲之际,一名年轻士兵过来传达仲成在帐篷等候,苑上雀跃地随同前往。
仲成在铺毯上单脚竖膝坐着,不同于外面星光点点,帐内燃起了明灯,苑上安心地舒了口气,“我还以为要在外头打地铺呢。”
仲成请她坐下,微笑说:“今晚就与在下在这里歇息吧。就算只是一层围帐,也聊胜于无。”
铺毯与帐外的草地无异,仲成丝毫不介意睡在这种地方,苑上为此暗自咋舌。
“我还是无法像个男孩子。”
“不,公主的表现很得体。”仲成或许在安慰道,“本来至少刚开始该由在下陪伴公主比较恰当,不过在解决明玉事件之前,仲成仍无法抽身,明天就必须立刻率军移动。”
“即将开战了吗?”苑上怯怯询问,仲成蹙眉摇头道:
“情况还不确定,根据监探传报,带着明玉的那名密使已通过不破关进入京畿。这位圣上派遣的坂上大人有几名随从,在经过确认后发现并没有女性。”
“这么说来,天女是不会来临了?”苑上不禁喃喃自语,仲成平静地说:
“是的,拯救皇族的天女不会现身,明玉如今成了不祥之兆。”
“皇兄如今仍迫切盼望天女前来相救,传说中的玉石既然出现,为何成了不祥之兆?”安殿皇子的绮梦,反而让苑上对真幻之间的落差感到痛苦。
“那么,我就简要地将阴阳博士的说法告诉您吧。”仲成注视着苑上的眼瞳说,“从万物皆分阴阳的立场来看,辉神为极阳,因此皇族也属于阳,反之支配冥界的暗神则属于极阴。阴阳互相吸引,借由两极融合方成万物,进而出生时以男性为阳、女性为阴。因此拥有暗神之玉的少女来朝面圣,带给天威阳盛的帝王平静,这是合情合理,古今皆然。但是如今这阴阳之理发生异变,勾玉目前并不在少女手中。”
“有人夺走了它吗?”苑上插嘴问道,仲成摇摇头。
“不,是少女本身起了变化。最初我们也没研判出勾玉是在这种情况下受损的,而是在寻获玉主并得知对方竟是少年后才恍然大悟。对于位显极阳的帝王而言,能让传说之玉发光的人物必须是少女,除了纯粹属阴之人以外,是不可能拥有镇伏的力量的。然而,勾玉却受阳气所袭,双阳互遇必生抗击,这将引发征战,直到一方毁灭为止。”
仲成将目光移向油灯,“您明白了吗?如今有某种存在正逐渐削弱皇族原有的强烈阳气。妖怪出现的异变还只是表象,皇太子卧病也是出于同样原因,这些都与明玉受损有关。”
苑上轻声问道:“要如何才能得救呢?”
“在下只能这么说,那就是绝不可让玉主与圣上相见,因为这将造成真正的灾厄,必须先杜绝后患。”
仲成取过黑鞘长剑,拔剑出鞘后,苑上才彻底了解那绝非虚饰。
她固然畏惧精磨的剑刃,不过在帐篷火光下,眼神严肃的仲成俊美得令人屏息。
“如有必要,仲成唯有亲自斩草除根,只要能安慰壮志未酬的亡父在天之灵,我就绝不犹疑。您也能为皇后及皇太后报仇雪恨吗?”
“我……”苑上讷讷地不敢保证。
“还请多加深思,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因为仲成想将这件东西交给您。”仲成收剑入鞘后,从袋中取出短剑,原来是一把鞘上镶饰螺钿的怀剑,作为精美的工艺晶堪称无与伦比,外型则像是唐传之物。仲成拔出剑,只见仅有五寸长的锐锋短刃迎光一闪。
“万一在没有护卫的地方遇敌时,可不能完全没有防身之器。”仲成执起苑上的手,将短剑交到少女手里。她的掌温,让苑上感觉握在手心的剑身也化为暖意。
“请别认为这只是女子防身之物,仲成已将您视为男性。剑身虽细,锋刃却足以夺人性命,请随身带着吧。”
苑上盯着短剑入迷,要说不曾幻想过随身携带武器那是骗人的。
握住短剑,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拥有力量过,焦躁不安的心情也为之平静。
于是苑上顺势说道:“如果你希望这样,那么我也能亲手击垮敌人。”
仲成点点头,不带一丝微笑地说:“如今您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其实,真希望刀剑永远派不上用场。”
苑上揉眼醒来时已是中午,被光线太亮吓了一跳,连忙朝身旁一望,仲成早已不见踪影,自己可真睡过头了。
她正欲起身时碰到某个硬物,原来是仲成交代入睡也不能离身的那把短剑。苑上从衣外探摸确认后,匆匆离开了帐篷。
附近一片静谧,烈风飕飕,覆挂的帐幕发出鸟儿振翅的声响,此处寂静到连这声音都传遍野地。但无空却出现在眼前,他活像享受阳光的蜥蜴,独自坐在平坦的宫柱基石上。
“下次干脆一觉睡到天黑好了。”光头青年说道。
“仲成去哪里了?”
“她等不及对方到来,天才一亮就去迎接那群人,这时应该已到势多桥。这么说来,那一带的古战场闹鬼可闹得凶咧。”
“你怎么不叫醒我?”苑上惊嚷道,这才发现自己是被离弃了。
“有这么多士兵在行动还能照睡不误的人,实在没必要叫醒吧?”
苑上正打算掉泪,突然又想,不能空等仲成回来,逃离深宫可不是为了做这种窝囊事,而且仲成也了解自己不是这种角色。
“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