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兄会面的真正意图虽没达成,但如今反倒无所谓了,能得知皇太子的病情才更重要。
安殿皇子只微笑诉说着美丽天女的梦境,绝口不提任何愁苦,只是悠然静坐,不改温文的态度。即使如此,苑上仍觉得皇兄在发出悲喊期盼得到救赎,天女的梦可说很不吉利。
或许大家的谣传是真的,这次妖怪袭击的目标说不定就是皇兄,从那种情况来看,何时出事都不奇怪……
苑上想得入神,不觉停在回廊中间,榛名诧异地说道:“怎么了?不尽快前往可会耽误时间,下午圣上派遣的使者将来决定前往伊势的日期,让对方久等很失礼。”
苑上瞥了榛名一眼,背转过身,“你去和使者商量好了,我不想赶时间。”
“您怎么这么任性?”乳母鼓起腮帮子,“我们少数几位随侍全都为了公主去伊势才分担这种重任,您要是这么说,榛名真的先走一步了,其他侍从可会为了不知如何应对而手忙脚乱呢。”
榛名当真说到做到,气呼呼地先行离去。渡廊②上已经让闲杂人等回避,因此苑上独自留在这里也不受干扰。榛名不顾她远去后,苑上反而松了口气,想到这是难得不被她唠叨的好机会,就走近栏杆转角试着倾出身子。只见厢房另一头有个铺白沙的外庭,还有贵族的男侍牵马来往,少仆捧着包袱轻快地奔走,连苑上看来都觉得是罕见的光景。
这样下去不行,我绝对不去伊势……
苑上突然萌生强烈的念头。
或许父皇想把我打发走,认为公主无论做什么都有失体面。可是父皇不知道母后和皇太后如何用心良苦、如何与妖怪对决,事到如今只有我能了解。我与伊势斋宫不一样,至少知道在这灾难频传的时刻,光靠静心祈祷是派不上用场的……
苑上很羡慕广场上那些来往人群的步伐充满朝气,自从移居东宫以来,她的行动范围便遭严格限制。原本公主就不宜出现在皇太子的寝殿附近,通过渡廊时必须先谨慎地让众人回避,她还曾受过叮嘱,尤其绝不能让在东宫任职的男侍们听见自己的衣裳簌簌,身为公主最重要的就是不得有一丝疏忽大意,以免遭到男性留意。
我为何只能这样低调又不受重视地过活?难道我对其他任何人一点用处也没有?身为皇族难道就是一无是处?
曾几何时苑上凭栏沉思起来,突然感到有视线在注视自己,连忙起身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凝望。她有点不寒而栗,稍微反省刚才的举止有欠庄重,只好离开栏杆而去,此刻她一心想要回房。不料,这时却有人从廊柱后闪身而出,挡住她的去路。
“您是苑上公主吧?在下有事求见……”
应该已经让众人回避了,为何还会……
对方是一位穿着官服的人物,面对这种胆大包天的行径,困惑的苑上只能僵在原地。
①指从中国大唐传来的文化。
②连接殿宇之间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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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请安心,在下并非图谋不轨之人。”那人轻快走近说道。从薄绯色的袍服来看可知官授五位①,虽然不像身份可疑,但奇怪的是此人贸然与公主搭讪,却带着一副有恃无恐的自信。
苑上慌忙背转过身,那人更明快地说:“请公主看看在下吧。若见了这张面孔,保证您愿意接受在下辩解唐突冒犯的原因。”
苑上决心回头一望,映在眸里的是俯视她的凉澈目光,原来竟是一位头戴漆冠、身形窈窕的风流人物。苑上为此人的凛然之美所吸引,细看之下,方才发觉这位肌肤嫩致、唇瓣如花的官人,确实拥有女性才有的特质。
她是女子?
竟然有女子穿着官袍!苑上睁圆了眼眸凝视,此人年龄才约过二十,不仅姣美如含芳盛绽的娇花,而且身形高挑修长,兼备了青年的潇洒气魄。无论袍服裤挎皆相宜,或许这身装扮反而衬托出她的威凛气质。
“公主了解在下请您安心的用意了吗?”她笑意更深地说道。
“你是谁?”苑上终于问道。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问起对方,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对方是女性倒也无所谓。
这位作风独特的人物行过臣下之礼后,声调中微透笑意说道:
“初次拜见公主,还在此唤您留步,不当之处敬请见谅。自从公主来到东宫,在下就等候何时能有幸亲会一谈。在下与已故皇后同样是出于藤原式家之后,名唤藤原仲成。恕仲成斗胆,其实与您还是血缘之亲。”
“原来如此,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苑上深吸了口气说道,她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耀眼人物系出母族。“你的名字叫……仲成?”
“还有另一个名字,不过请您称呼仲成好了。自从受冠朝服以来,在下就一直使用这个名字,并受任担任卫门佐,这是属于编制外的官衔。”
“你是女性,为何偏要担任武官呢?”
“因为在下曾立过誓,决心在达成愿望以前保持男儿身。”仲成毫不迟疑地说,“圣上也认同允许。宫中人人皆知,其实过世的家父就是如今人称的造宫大臣。”
“啊……”苑上掩住口,霎时忆起那个半夜奔走相告危急的恐怖日子。“原来如此,你就是曾经辅佐父皇的那位重臣的千金啊。”
“多谢公主夸奖,家父能受如此赞扬,如今可是绝无仅有了。”
仲成歪起嘴角微微一笑,那抹邪门浅笑,反而映衬出其独特的魅力。
“自从京城灾祸横行以来,兴建长冈京的家父声望也日渐低落,有人还将侵袭城内的灾祸归咎于往生者。”仲成以怜悯的眼神凝视着苑上,“在下对已故的皇后诚心表示悼念,公主在这场灾厄中痛失亲族,仲成能切身体会这种哀戚之情。”
在那细长的美瞳凝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