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梨问道,藤太默默摇头,还没严重到负伤的程度,心情却像遭受重创似的只想呻吟。
广梨蹙眉探视他的反应,又连忙催道:“总之先逃再说,我可受不了再跟虾夷人有瓜葛了。”
一行人跨上尼莫勒备妥的坐骑离开虾夷村,既不见追兵出现,也没有埋伏,似乎不需迎战。他们在了解情况后卸下防备,一鼓作气尽快驰向山麓。
对于惯于驭马者而言,快骋在明月清照的前方路上并不算危险,比起攀登深山险崖时的那段艰苦旅程,恍如置身梦境,不一会儿工夫便望见山麓,他们沿着河岸朝南方奔驰。
藤太身后坐着利乡,纵然马速不落人后,他却显得心不在焉,若不是有利乡共乘才勉强集中注意力,否则单独一人难保不会落马。那只青白光芒的异兽在眼前挥之不去,前方视线几乎模糊不清。
爹,我该怎么办?假如那是阿高,看到的那双兽目就是阿高的眼神,我又能如何面对……
藤太内心茫然,想到永远无法挽回了,体内就发出悲吼。那个曾在身边,拥有明亮眼瞳和柔韧体魄的少年已不复存在,今后他只能习惯于单独行动了。
真的消失了吗?阿高……
自懂事以来,阿高总是陪在身边,两人凡事同享,打架次数多到数不清,因为两人固执的个性很相似。倘若对阿高有亏欠,藤太也会由衷承担,不希望让他落单离去。
明月在河流中投洒粼粼银片,每逢穿过暗林,河面映月的流光就照耀在藤太眼底。望着幽夜中的月色闪耀,藤太终于忍不住扯紧了缰绳。
不,他曾经认出我……
藤太突然勒马驻足,其他领先的同伴只好慢慢折返。
田村麻吕安抚躁跳的坐骑,非常不悦地说:“怎么回事?抵达伊治前可别耽误时间。不要以为阿弓流为重整旗鼓会耗很久工夫,追兵转眼就到。”
“我应该能帮助他。”藤太悄声呢喃后,抬起头告诉他们,“我要留在这里,不能就这样丢下阿高回去,请你们先走一步。”
“你不要命了?”田村麻吕冷冷地说,“事到如今,你还不了解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我们现在不可能对付那只异兽。当然我也很遗憾,因为无法达成圣上的御命,不过我不相信你能驯服那么顽强的妖怪。”
“我才没想过要驯服它,只是很想见阿高一面。”
“阿高已不存在了,只剩下虾夷人培养的怨灵。”
“不可能!”藤太大吼着否定,随即又消沉地垂下头。“就算如此,我还是不甘心。所以别管我,请先走吧。”
“藤太,你是怎么回事啊?”广梨的语气充满惊惧地问道。
藤太避看着他,只摇摇头,“拜托,你们也先走。我不过是个笨蛋,别再考虑陪我做糊涂事了,你们的好意心领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人只能静默以对,藤太又朝身后的利乡说:
“事情就是如此,抱歉,请你下马,看要不要改乘他们的坐骑。”
岂料,利乡语气坚定地答道:“不,我不下来,我要和你一起去。”
“利乡,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这我明白。我不怕死,早已下定决心为阿高牺牲。”
田村麻吕默默听完这番话后耸耸肩,“既然这么坚持,就随你们去吧。不过,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学你们去喂恶狼,必须全速奔向伊治,识时务的就继续赶路吧!”
尼莫勒随后跟着京城人调马离去,在动身前,只听他吐了一句:
“你也真蠢得无药可救,跟你娘完全没两样。”
“家母还没像你这么蠢,舅舅。”利乡不甘示弱地答道,尼莫勒无视于背后的反击径自远去。不久藤太也调转马头,无意一直目送同伴离开。
利乡朝着任马踏行在河滩的藤太轻声说:“你好有勇气。我在想只要克服畏惧,阿高一定会重现在你面前。”
“我恐惧极了,说不定比你还害怕。”藤太老实回答。“但是我保管了爹想交给阿高的勾玉前来虾夷,不能没交给他就厚着脸皮回乡。”
“你说阿高的勾玉?”利乡突然热心地反问道,“是失去色泽的勾玉?就是绮萨儿的玉石吗?”
“我也不太清楚,那是阿高从婴儿时就有的随身之物。”
利乡点点头高兴地说:“啊,就是那块玉,家母曾多次提过呢。绮萨儿去世时勾玉就失去了光芒,不过在那之前,她曾为孩子亲自系上勾玉。”
“那就是竹芝的勾玉,是与竹芝血脉相连的印证。”藤太喃喃说着,又重新考虑一番,回头对她说,“是否可以多告诉我一些有关绮萨儿的事呢?”
“喂喂,你们别打得火热,否则以后去跟千种告密哦。”
回过头的藤太不禁屏息,在他坐骑后方,广梨和茂里正摆出一派若无其事的表情跟随在后。
“你们……”
“再前进一会儿,就有在此待命的士兵专用的野营地,只要将那里当成暂时的居处就行了。”
“少将大人是这么说的。”他们来到退却的藤太两旁,充满活力地说道。
“笨蛋,竟然做这种蠢事……”
“别当一回事啦,彼此彼此。”
“你们根本不了解状况,阿高……他完全变了样。”藤太隐忍着痛苦,努力挤出话语。“或许如少将大人所说,他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