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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萨儿想起当他望见自己时,无心说出的那句话:“怎么是白火啊。”那份率真与倭帝的野心毫无瓜葛。好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好想再次确认那些赞美是否出于真心,在没有仪式或装束修饰下的自己,果真如他所想的那么美丽?
替他疗伤也好,别让他死去,只要有药草和净水,应该能活下来。
绮萨儿终于打定主意,以纤指迅速解下士兵的盔甲,只要将他抬往土堤前方的树林,那里便有一处涌泉。当她想抱起年轻人时,突然发现身旁有东西发出光辉,于是一惊住手。
光芒正发自从他手中接过的勾玉,由于绮萨儿双手忙得不可开交,只好仿照土兵将它挂在颈上。于胸间摇晃的玉石此刻发出了光芒,半透明的玉中央泛出淡红色的柔辉。她以为是夕阳返照,便圈起小手观看,即使在暗处也同样如此,这块勾玉自行发光,在她掌中苏生闪耀。
7
绮萨儿与阿高的父亲胜总如此邂逅了。从那日起,无论士兵是睡是醒,少女总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面孔,阿高一直想知道胜总的面貌,如今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胜总的五官具有竹芝族的特征,但是并不像藤太。然而在他伤势稳定,表情变得丰富后,无论是蹙起两道凛眉,还是突然进出哈哈大笑的模样,阿高都不禁联想到藤太。
托给绮萨儿保管的勾玉竟然发光,连胜总也啧啧称奇,发出薄红光彩的玉石即使在他手中也同样光芒不灭。
“这块勾玉是传家宝,听说久远以前在祖先落脚武藏时曾带有光芒。不过,为何在虾夷女神手中也会再度发光呢?”
“这块玉石或许是一种器具,也就是力量之器。”绮萨儿一副很懂的表情说,“是绮萨儿女神拥有暗神的力量,才让这块勾玉发光。你那位持有玉石的祖先,一定是得到了与绮萨儿同样的力量。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意思就是在古代我们曾是同族哟。”
就在绮萨儿惊讶屏息地说明时,胜总竟然泼她冷水。
“才怪呢。在坂东,我的祖先据说是远逃到东国的皇族后裔,大家都相信有此一说,所以竹芝府里必须率先响应皇命征召才行。”
绮萨儿不禁嘟起嘴,“真过分,人家是好意才这么想的。当然了,你就是那个倭帝的子孙,怎么可能跟我同族嘛。”
她来到涌泉,在旁边建造了一间简朴小屋,让疗伤的胜总藏匿于此,衣物粮食等必需品皆由普特佳暗中送来。然而胜总虽然获救,言行却有点出乎绮萨儿预料之外。年轻人在能起身后,就绝不顺从地赞美她,时而调侃时而反驳,完全没将她当一回事。绮萨儿自成为巫女公主后,就没习惯过有人敢如此态度不逊。
不过阿高却是旁观者清,以胜总的立场来看,要将绮萨儿当成高高在上的女神似乎有点困难。她的确悉心看护胜总,但是向来受人照顾的她要独自照料伤患,实在是相当辛苦,尽管绮萨儿不愧对药草了若指掌,能让伤患退烧,不使伤口化脓,然而除此之外,她几乎什么都不会。
胜总醒来后,不久便发现这名美少女的纤指布满伤痕,无论劈柴还是炊煮,绮萨儿全都笨手笨脚,不断造成让人爆笑的失败。更何况她动不动便涨红了俏脸生气,实在令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此时胜总又望着她,露出藤太般的笑容。
“别那样动不动就发火,你不是女神吗?生起气来就像普通女孩。”
“你一定瞧不起我吧?那就别赖在这里呀,快回去阵营好了。”
“假如我是当今圣上的皇子,就不会响应征兵,离乡背井来这里和虾夷作战了。再说,那样也就不会有幸与你相识了。”
胜总赔罪般伸出双臂,绮萨儿瞪了他片刻,在那种无辜的神情下只好让步,主动依偎着他。
“天神的血脉曾受到诅咒。假如你的祖先传说是真的,那么你身上为何没有出现任何征兆呢?”
“或许你说得对,如果得到了虾夷族的力量,也许就能破解诅咒。”
绮萨儿偎在胜总的臂弯里,将头靠在他肩上说:“假如真能如此,你就不是倭帝的爪牙了,我想听你多谈些家乡的事。”
“如果能带你回武藏就好了。”胜总喃喃说道。当然他很清楚这是痴心妄想,绮萨儿也同样心里有数。她知道两人不过是在空谈寤梦,不禁俯下脸庞,胜总连忙改口说:
“对不起,不说这些了。倒是我以后可以叫你‘白儿’吗?以倭语来称呼,你会不会生气?”
“你想叫我白儿?”
“是啊,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立刻想到了,因为你像明月一样皎洁白亮。”
他知道名字蕴含力量吗?绮萨儿暗忖。不,不是的,他只是纯真地将我当作一个女孩……
在胜总眼里,她只是个女孩,对绮萨儿而言实在弥足珍贵,他径自编织的梦想,连自己也想亲眼目睹。感觉自己不再是受人景仰、尊崇的绮萨儿女神,而仅仅是普通的少女。
面对胜总,绮萨儿才晓得自己的权威不过形同虚设,只是借由阿贝乌其芙奇的威光为盾的空权象征罢了。自己不过才活十六载,成为女人身也仅三年而已。
“好啊,你想叫我白儿,就这么叫吧。”绮萨儿答道。
在此瞬间,她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却始终不知阿贝乌其芙奇于遥远的岩屋里发出了呻吟。
不会长久的……
绮萨儿从不安的浅眠中惊醒,睁眸思考着:可是,我应该有心理准备……
满怀空虚地注视火炉的另一侧,赫然发现胜总的床上竟然没人。
头一遭发生这种事实在心慌意乱,她仓皇奔出门外。
搭建临时小屋的时节方值初秋,周遭还存着夏日余韵,林木依然青翠盎绿。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