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红天女 一卷全

  阿高烦躁地转动手臂,突然暗暗一惊。慢着……

  他感到绳索变松了,起初连扭动身体都十分困难,后来经过多次重绑,最后士兵们也开始打马虎眼。突然涌起希望的阿高精神大振,专注地努力挣脱束缚。

  费了好长的时间,他终于抽出了一只手,所幸阿高掌形秀气,只要单手自由,其他问题都好解决。他甩开缠在身上的皮绳,又格外费劲地用手拆解脚踝的缚索后,那种解放感真是说不出的痛快。他手脚大大一摊,暂时先睡个舒服。

  ……不能这样耗下去了。

  子夜三更,或许已近破晓,阿高完全无意向尼莫勒示弱,他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那种性格。母亲所做的事,在他心中自有定夺。

  阿高起身窥伺屋外动静。总该有人看守吧?若是突袭,要收拾一两个家伙倒也不难,但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忽视现在的情况对他不利。

  阿高对此处的地理环境完全陌生,无法预想逃生之路,而且自己的手脚能发挥多大实力,目前还是有点……不,是很不牢靠。

  下次不管多难受,只要有东西我一定要吃光,否则会不战而降,真没出息,就算被恩多罗他们取笑也认了……

  如今即使没有胜算也必须行动,他摸索着找到丢弃的皮绳,至少可以用来充当武器。

  就在阿高伺机准备冲出去时,突然听见一阵喧杂声。正纳闷不已,屋门突然打开了。其实并非“打开”这种温和手段,而是把门扯了个稀烂。他暗想可别就此耽误了时机,因此奋力朝门口的人影撞去。

  对方摇晃了一下却没摔倒,一下子逮住险些侧身溜掉的阿高。少年拿起皮绳往他身上抽了几下,但自己的胳臂既被男子抓住,想抽也抽不掉。阿高心里涌起绝望,这个怪力汉绝对是骑兵队队长,男子以虾夷话大吼几句,接着重新用倭语说:“别怕!不必担心,我是你舅妈、舅妈啊。”

  这家伙在胡扯什么?

  阿高瞪傻了眼,黑暗中看不清对方形貌,不过声音确实不是队长。

  “是舅舅才对。”另一名男子在他后面更正道。

  “阿弓流为大人,男性不称舅妈,而是叫舅舅。”

  那人的声音似曾相识,阿高惊呼问道:“你是恩多罗?”

  “正是。阿高,你一切平安吗?”

  霎时涌起的安心感,让阿高胸口甚至痛了起来,最后见到恩多罗时,他浑身泥血倒地不起,不过没想到在星光下,他的身形看来十分健朗。阿高没想到自己对与恩多罗再会竟然感到如此欣喜,他摇晃地朝他走去。

  “你的伤势还好吗?”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只是我能力不足,让你吃了许多苦。”恩多罗的语气,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带着一丝感性。“请别挂心,这位是你的舅父阿弓流为大人,他听说你遭人挟持便立刻赶来救助。我们给尼莫勒那混蛋一点厉害看看,竟敢如此虐待你,他肯定疯了。”

  舅舅?

  阿高回头重新打量对方,阿弓流为蓄着浓胡的脸上露出笑意,并张开双臂说:“哦,绮萨儿,是我啊。能平安见面真是谢天谢地。”

  我不是绮萨儿……阿高如此想着,但渐渐觉得无所谓了,反正终于不必再被尼莫勒给软禁,只要能维持现状他就心满意足了。或许紧绷的情绪突然放松,阿高这才感到自己原来一直强撑着,才刚与阿弓流为相认,他便双膝一软,恩多罗惊讶地扶住他,阿高却站立不稳,自此失去了意识。

  阿高终于与虾夷的亲人见了面,也来到族人聚集的部落,不过仍然无法得知外界的景象,因为他彻底病倒了,高烧让他连身边有谁在都昏沉不知,就这样被抬来此处,接连几日只能卧病在床。

  尽管如此,这里有妇女妥帖地看护阿高,分别由老、中、青三代轮流照顾。他第一次见到虾夷女子,她们不分年龄皆结发辫,穿着及膝长衣,还佩戴耳环首饰。

  现在坂东只要不是祭典上的舞娘,就不会佩戴这类饰品。这身穿戴看似盛装打扮,但除了装饰用的镶石或钗环,衣料大抵相当粗糙。

  若是考虑此地气候酷寒,那么单衣的质地似乎又太过单薄。

  不过服装差异不是问题,无论何地,女性皆细心并关怀兼备。阿高并不排斥受人照顾,而且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本来就并不讨厌女性,只是面对那些扭扭捏捏、害羞脸红,以缄默却殷切的眼神凝望自己的女孩,他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响应。倘若是家里的女眷,那他全都喜欢,不仅对藤太的母亲十分满意,大方的美乡则可说是他最喜欢的姑姑。

  阿高之所以切身体会到妇女们的亲切,或许是由于身体虚弱吧,正因为平日不知病痛四处活跃,发起烧来才更显得无助。他许久不曾像个小孩受人照顾,因此觉得很开心。阿高顺从地饮用她们煎好的草药汤,任人协助更衣,努力吃完送来的饭菜,他是一位高度配合的病患,因此康复得更快。

  阿高歇息的屋子虽然打理得十分妥善,但基本上与先前被囚禁的小屋很类似。屋壁由小柴枝编架而成,躺卧的是狭窄睡榻,其余空间全铺成泥地,虾夷人的房屋要拆要建似乎都不费力。屋内中央掘有坑炉,虽然会为病人不断添加柴薪,不过这里几乎不曾炊煮,饭菜、煎的药都是从别处送来的。妇女们好像也住在附近,不远处还会传来婴儿的啼哭。

  或许就属送饭的女子最为年轻,因此由她打理各种琐事,而她留在阿高身边的时间也较长。即使年轻,她可能还是比阿高年长,阿高实在不会猜女人的年龄,不过从那稳重的态度来看她应该已婚,而她也是三人中唯一能听懂倭语的人,阿高只要表示需要什么,女子就会遵照处理,但是总是一语不发。阿高在发烧时也无力去质疑这件事,直到能稍微意识周围环境后,才开始在意起她为何绝不对自己开口。

  某日当她递碗给阿高时,他就率直地问道:“你保持沉默,是因为不会说话吗?还是为了必须遵守规定才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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