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红天女 一卷全

惑之年,那么这男子则大约三十岁。

  虾夷人进而以流畅的倭语说:“可是,这名年轻人正是倭帝多年来寻找的对象,只要将他献上,圣上派遣征夷军的最大目的就解决了,而且您将会因为发现重宝建下奇功,这对未受重用的您来说,一定是稳坐高位的绝佳保证。”

  “就凭这个灰头土脸、一无是处的臭小子吗?”

  “他不会一直灰头土脸,我的部属稍微下手粗鲁了点才将他捉来,因此模样有些不得体。”

  这个虾夷人就是尼莫勒,绝对错不了。阿高思忖道,他瞪着故作不知情的虾夷人。

  “假如是个姑娘,还可以调教一番。”小个子男人叹气后,又改变主意说:“不过他要是会带来宝物,那又另当别论了。这家伙该知道传说中的宝玉下落吧。喂,臭小子,姑且说来听听,想保住小命的话,最好快快从实招来。”

  阿高开口了,“我哪知道什么宝物?你在鬼扯什么?没脑筋是吗?拿虾夷人的鬼话当真,你也配在朝廷当官?”

  那名官员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来,虾夷人也大吃一惊。沉默半晌后,眼看穿官袍的小个子男人脸上逐渐暴红,他一扭头,朝虾夷人恶狠狠地说:“所以本官说要黄金才好嘛!金子不会开口,把这种浑小子送进宫里,不教本官脑袋搬家才怪。这家伙身上有宝贝,起码东西先到手才好商量,说不定还得看看情形再做打算。”

  那名官吏重重踏步离开小屋,尼莫勒耸耸肩后跟随而去,看来谈判宣告失败。感到虚脱的阿高吁了口气,任凭人贩子贬低到这种田地,那种颓丧感实在不堪忍受。

  ①奈良及平安时代,为了防守陆奥和出羽的虾夷人而设置的军事机构。

  2

  隔了不久,虾夷人独自回到了小屋。阿高以锐利的眼神瞪他,尼莫勒也仔细盯着他,然后以倭语说:

  “那家伙真没眼光,反正顶多是个小官,你根本就像绮萨儿再世啊。”他来到阿高面前蹲下,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至少该把脸擦干净……”

  尼莫勒突然取出手巾,在少年脸上使劲擦起来。

  阿高怒上心头,一能开口便立刻骂道:“混蛋!要抹脸还不如解开绳子,死人口贩子!”

  虾夷人平静答道:“那可不行。听说你很冲动,更糟的是嘴里不干不净,真叫人遗憾极了,毕竟是在那种野地方养大的嘛。”

  “总比在你们这里长大要好过千百倍。我们哪像虾夷族中还有这种藐视同伴、跟倭国朝廷串通的家伙呢。”阿高咬牙切齿地说道。

  尼莫勒眯起眼望着他,“跟朝廷串通哪里不对?几乎所有的虾夷人都归顺朝廷了。像阿弓流为那种死脑筋的人早该被时代淘汰了。

  十几年前我也愚昧地拿着武器作战,可是那位背叛族人的女神教我学乖了,做人只要善于逢迎就能活得更好。”

  阿高感到有些挫败,仍不认输地道:“少推卸责任了,出卖同伴的人才最要不得。”

  “你还有脸敢这么说?背叛虾夷、向敌兵卖身,对于尊你为女神、甚至不惜引发战乱的族人,竟然嘲笑他们并消失的你,凭什么资格说这些?如今你回家乡,究竟对虾夷有何企图?我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好心帮你达成替倭帝效力的愿望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到底是……”阿高话未说完,尼莫勒狠狠托住了他的下巴,不再让他说出话来。尼莫勒的眼中充满令人屏息的凶憎怨色,是阿高至今从未接触过的强烈恨意。

  “想找借口是吧?你的确就是绮萨儿,我想看的就是这种眼神、这种目光,就是要让你尝尝我对你的唾弃,就是想看你这种惊怖的眼神。虾夷人之所以不再信任你,一切错都在你,我悔恨又悔恨,若能在导致这种局面以前,先下手将你这个所有灾难的元凶、酿成我族毁灭的祸种除掉,那不知该有多好。”

  尼莫勒的手指掐紧阿高的咽喉,少年感到对方吐出的怨毒气息,几乎晕窒过去。尼莫勒含着杀意睥睨着阿高,终于松开了手。

  “现在就算宰掉你,也无法挽回一切。反正我要把你高价卖给朝廷,你就是我们千辛万苦寻找到的王牌,而且绮萨儿拥有的力量还不曾觉醒。如果转生,女神还能恢复纯洁吗?”

  总算能呼吸了,阿高不禁连声咳嗽。尼莫勒又再次扳住他的下巴,强迫少年面对自己。

  “还是说你那骚狐狸的本性,就算转生也脱不了臭?”尼莫勒的面孔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吐息,这种侮辱狠狠地刺激了阿高,他无暇多想,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朝对方脸上一口咬去。

  虾夷人发出惨叫,跳起来一拳击倒阿高,又用虾夷话恶毒地咒骂他,最后愤然离开了小屋。

  根本搞错人了!天杀的……

  纵然吃了拳头的破嘴中含着血味,阿高还是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尼莫勒的高鼻上绝对会留下齿痕,那样一来,想必很难向旁人交代吧。

  不过,他已受够被人当作母亲了,更何况自己又与他们无冤无仇,原本就对生母毫无印象,为何自己非要承担她的一切行为呢?为什么她要舍弃族人?

  连阿高也想问问母亲,她似乎在虾夷族中地位甚高,为何还会不顾族人而选择父亲胜总呢?他躺倒在草席上,心灰意冷地想着若没发生这种事,此时自己也不会尝到这般苦涩。

  似乎日落了,柴缝间透洒的淡光不再,转由暗夜来访。反击必遭报复,阿高当然心里有数,但直到夜里总算明白下场如何,那就是连一顿饭也没有送来。

  即使态度粗鲁的骑兵队也知道该给俘虏吃饭,自从被囚禁之后,阿高对体力不断下降感到懊丧,正想着无论给什么都该吃下肚时,竟然遭受饥饿折磨,这简直令他火冒三丈。而且本来也只有用饭、如厕的时候才会松绑,现在尼莫勒连这点自由也恣意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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