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照着父亲的话,从中取出一只可放在掌心的四方盒,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放置着一块拇指尖大小的勾状玉石。玉的顶端有绳孔,尾端的形状则向前弯曲,几近无色,看似白透莹剔。
“是勾玉?”藤太轻声喃喃着,他曾在神社见过这种宝玉。
“这是我们的祖传勾玉,我们祖先在远古来到这片土地时,勾玉也一同来此。当时它还会自行发光,当祖先在竹芝落地生根后,勾玉完成任务失去光芒,自此变成一块普通石头。尽管如此,每一代的当家之主依然让勾玉代代相传,就在那一年出征陆奥的前夕,我在这里将它传给胜总。”
总武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暗涩。
“我并不清楚阿高出生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胜总确实希望能迎娶那位姑娘为妻。根据同部队的士兵叙述,胜总在临死前的几句交谈中,似乎提过曾遇到虾夷女神,而且还留下遗言希望士兵能代转消息给我:若有一位名叫白儿的美丽姑娘前来,她就是胜总的妻子,希望能迎接她进入我们家门。可是,我终究没见到那位姑娘。在为胜总上坟后回到住处时,我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婴儿,那孩子胸前还结着这块勾玉,也就是竹芝的传家宝啊。”
藤太重新凝视着小盒中的小玉。
“如果你再遇到阿高的话,就将这块勾玉交给他,并且告诉他这段原委。这是与竹芝血脉相承的人拥有的勾玉,因此我才会带着襁褓中的阿高回家乡。”
“我懂了,一定会交给他的。”藤太明快地回答,道谢后盖上了小盒。
①祭典时由人力拉抬的彩车。
②与高句丽及百济一样为古代朝鲜三王国之一。
第二章北国
1
阿高依然噩梦连连。
也不知经过了几次昼夜交替,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行为和处境,或许是由于这趟旅程太过艰险所致。虾夷人几乎不循顺道,净挑高地、森林,巧妙地朝北前进。
在体力方面,阿高自认从不落人后,但要配合其他三人的脚程仍然相当费劲。尽管如此,逞强的他也不发怨言,到了夜里实在累到极点,无暇多想就呼呼大睡。
来到山脊连绵处,春息也遽然浅消,夜晚地面冻结,晨间霜覆展梢。野宿还真叫人吃不消,阿高倦了自然倒头就睡,倒是那三个虾夷人并未感到多少劳顿。他们默默前进,日落后悠然升火,粮食并不匮乏,除了携带的存粮之外,这三人还善于张罗果腹的食材。
他们使用短弓,可迅速张弓射箭,在还没决定营地之前,就有人射获山禽野兔等猎物。每当这种时候,他们会在烧烤猎物前先恭敬祈祷一番,随后总是期盼地望着少年。阿高知道他们希望自己能向巫女祈祷,不过除了呆坐之外,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我哪知道该怎么祈祷?连他们平常在讲什么都听不懂……
他感受到的是完全陌生的虾夷话,那三人当然是以母语沟通,阿高只能依赖那个叫恩多罗的虾夷人代为翻译,此外与他们完全处于隔离状态。其中最感困扰的是他们一直坚信阿高既然是虾夷巫女,就没理由不懂母语,因此不断地对他说虾夷话。阿高摇头表示不解时,他们就悲伤地住口,隔一会儿又再度尝试。
这些人究竟在对我期待什么?想要我替虾夷做些什么?
阿高无法直接向虾夷人表达没学过的话当然不懂,因此让他十分难受。自从得知有另一个自己存在后,他在表示意见时对凡事都不再有自信。虾夷人的态度毕恭毕敬,阿高觉得这背后隐含着某种企盼,让他心情变得格外沉重。每夜就寝时,阿高都希望自己能变成白儿,奇怪的是在藤太面前出现的她,却无意在虾夷人前现身。
“请慢用,还合口味吗?”
对方突然说出倭语,阿高抬起头,只见一脸严肃的恩多罗正窥伺他的反应。阿高这才想起还在进食中,目光移向膝上所放的小竹叶包,还剩下两个掺着胡桃碎粒的糯米团,但已经不想人口。他并非挑食,只是这阵子欠缺食欲,火堆前的烤肉飘香四溢,肉味儿却没让他食指大动。
“我不吃了,想喝水。”阿高推开食物说道。
恩多罗蹙眉注视他半晌,接着吩咐依特普拿竹筒来。阿高才接过竹筒喝了一口,立刻被苦涩的液体呛到。
“这是什么玩意?”
“是野葡萄做的药酒。”
阿高拭着嘴,一时咳得喘不过气来。“我说要喝水,你在搞什么鬼啊?”
恩多罗丝毫没有嬉笑之色,大抵上他们表情木讷,三人皆满脸蓄着浓胡,或许有微妙的表情变化也会隐没不见了。
“你需要多加点营养,若没吃饱就走不了山路。”恩多罗以粗豪却郑重的语气说着,阿高愤愤撇过脸去。
“别以为我是高兴才走的。你们要是非带我走不可,干脆抬着我去怎么样?”
暂时一语不发后,恩多罗仍保持慎重有礼的态度说:“请再忍耐一下,只需翻越国境就会有人迎接。有劳本该乘轿的贵客如此长途跋涉,真是让恩多罗于心不忍。”
快疯了……
在不知所措下,阿高只能得到以上结论。这个唯一能沟通的虾夷人,却宁可跟他来一段客套应对,实在好想念可以随意开玩笑闲扯的伙伴们。
藤太……
想起藤太,阿高犹如炙铁烙心般痛苦。离别之后他便独闯来此,这才像是最惨的梦魇。自懂事以来两人朝夕相处,阿高知道本能在诉说没有藤太陪伴的落寞,但是情感上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此外,他没料到会发生那场难以挽回的冲突,如今也无颜立刻赶回竹芝去见家人。这不单是虾夷人拒绝放人,而是阿高必须认清:我是什么存在、有什么在等待自己、自己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