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千把个虾夷铁骑打得落花流水,只能惨兮兮收兵。那些家伙的马儿好,来去如风,我也亲眼瞧过,真是千里良驹,北方骏马多得是,跟咱们不一样,他们能从北方海路直接得到大陆的优良种马,可真羡煞人。直到不久前,坂东那里还残留着跟他们从事交易的商道呢。”
这段故事已听他提过不知多少次,能让田岛极力夸赞的唯有良马而已。
“这回火速展开军事检校,表示朝廷总算领悟到不该小看虾夷。”
颇有判断力的茂里说道。
“不是虾夷,说不定在打坂东人的主意。”田岛暗藏恶意似的说,“真是的,这作战到底在图什么?这么吃紧的地方还来征兵,出兵根本荒谬,我那群爱马竟然为这种不相干的差事卖命,真叫人痛心啊。”
到底为何而战……
少年们稍微思索这个极少费神的问题。打从出生以来就征伐不断,声讨虾夷当然势在必行,压根儿没想过作战目的是什么,勉强说是为了防范虾夷族得势南下侵袭坂东地方而已,不过近来这种危机感也已愈渐薄弱……
谈论一歇,阿高突然问起与话题无关的事。
“田岛叔,辨认良马的方法是否跟毛色有关?”
阿高时常径自思考不相干的事,如此一来,不但让对方惊讶无措,还与话题完全搭不上线。
田岛知道他有这种怪癖,沉吟片刻后以行家的口吻说:“你说毛色?不是光看毛色就行,还要从体型或马首的卷毛形状来分辨。”
阿高偏头思索,又说:“我是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匹全身漆黑如墨,只有雪白马鬃和尾巴的雄马,那也算是好马?”
“开什么玩笑,若有那种马我倒想瞧瞧。那可是神驹,是被视为祥瑞之兆,该献给帝王的良马呢。”
藤太急忙以手肘顶阿高一下,“你在哪里看过那种马啊?”
“梦里。”阿高答道。
大家愤愤地往他头上连戳几下。
“别突然扯到没意义的事上去。”
“是你们谈到虾夷骏马,我才突然想起这事,不能怪我嘛。”
阿高护着头连声抗议,田岛歪起嘴角笑道:
“小子,你做了个大好梦。去找人解梦,说不定能讨个大吉呢。”
“如果要解梦,阿十婆也会解的,可是我从来不想知道。这么说来,从小我就做过好几次同样有关马的梦。”
阿高照牧童时代的习惯一边铺着稻草床,一边说:
“在梦中有时是从远方眺望那匹马,有时也骑着它。不过它的外形总像流墨般黝黑,只有白马鬃和长曳的白尾巴闪闪发亮。”
“你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睡一觉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我啊,是说醒就醒的。”
藤太神情略显复杂,有感而发地说:“就算一起长大,仍会突然冒出这种从来不知道的事。”
“彼此彼此嘛。”阿高随意答着,躺在稻草上,又附带一句:“以后不知道的事还更多呢。”
藤太没有答话,即使想回答,也知道他已恬然人梦,完全没有听见。
真担心……
离开牧场时已忙到两眼发昏,稍不留神马群就会立刻擅自骚动,因此无暇费神多想,不过藤太心底仍十分挂念“白儿”所说的预言。
那时白儿说别让坂上将军找到阿高,但是将军可不是常见人物,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自己等人正为了军事检校即将前往国府。
就在他们拴起绳索,让马匹组队调整步伐之际,藤太总算等到机会询问茂里,在知识方面若有疑问唯有向他请教,茂里的头脑之灵光,甚至有人建议他人佛门或进国学①就读,他不但没兴趣,反而对大量吸收世间知识乐此不疲。
“喂,茂里,你知道朝廷派来的使者是谁吗?”
“坂上田村麻吕。”茂里可说是有问必答。
“果然是他……”藤太喃喃说着,茂里诧异地回望他。
“怎么了?走遍东海道的使节有两人,另一位虽然身经百战,但据说这位坂上大人是新来的使节,他还相当年轻,因此大家都很庆幸呢。”
“就算年轻,应该也满老成的吧?”
“也是,大概三十四五岁。”
比良总兄稍微年长些……藤太如此暗想,又不太起劲地追问道:
“你知道有关他的事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大受提拔,父亲出身武家,家世赫赫有名,此人在朝廷可说前途无量。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难得会问起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对这位日后会在朝廷活跃的官员很感兴趣。”
茂里同情地说:“我明白,你想忘了那个薄情姑娘。”
“少烦我。”藤太一脸无奈地回到马队。
一行人抵达位于南武藏的国府时已是正午时分,与国府官舍土壁相邻的广场上传来人声马喧。在好奇心驱使下,少年们曾有几次来偷看过阅兵典礼和军事演练。
“这比想象得还耗时间。”田岛注视太阳叨念着,又转望藤太,“你先跑去告诉郡长大人说我们来了,然后听候他的指示回来,他应该在官舍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