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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从记忆中唤起的语音让远子悚然一惊。那是什么?是明姬诉说的梦谕。在骇异麻木中,远子的心头袭上一抹不安。
怎么回事?这光景仿佛是明姬姐的梦境。我在她的梦里吗?不可能,可是……这种感觉……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应,也不明白实际上究竟看到了什么。然而,飞来的白鸟的影姿,让一种感觉贯穿全身而过,那就是“不祥”。
不祥的宿命——
脑海昏乱不清的远子眼前一黑,脚下跟着踉跄起来,但是她还没走完木桩。
“危险!”
小俱那发出尖喊,勉强拉回身体的远子正想着好险没掉在石头上,便一头栽进池子里,引得水花飞弹四溅。实际上跌到水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池水冷得几乎让她气绝。
远子发觉再也不能呼吸了,冰冷中蜷缩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原本擅长游泳的她直想不妙。这时却有人从旁抓住她的后颈,努力想将她拖往岸边,不用说那自然是小俱那。虽然远子对他愿意共患难感到高兴,可是究竟有谁能来拉两人上岸呢?光想到这点她就心情沮丧。
然而,有人伸出了援手。那人仿佛对远子的重量视若无睹,以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拎起,轻轻拉到岸上。就在她蹲着连声咳嗽时,只听见那人在河堤上不分青红皂白便一阵呵斥。
“竟然有你们这种无法无天的小鬼!把我们心血结晶的这座河堤当成儿戏。这里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要殉情选别的地方去。你们啊,还早十年哩。小鬼头真混账透顶,活该溺水!”
他们立刻明白此人来自都城,他的口音也与当地人不同。远子在拢起纠缠的湿发时抬头一望,只见戴着奇特头巾的高挑男子边拉起小俱那,边怒骂:
“你是傻瓜吗?怎么可以一起跳水?遇到这种时候,就该丢可以让她浮起来的东西,然后去叫人来救援。连这种事都不懂,蠢材!”
小俱那不知如何应对,牙齿猛然打颤格格发响,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戴头巾的男子见状咋舌道:
“你们两个若不想冻成冰棍,就快跟我来,不过我只能提供火让你们烤烤罢了。真是的,竟然有人爱在这种寒天下泡水,平常大新年的元旦是不会有人来这里巡视的,算你们走运。”
离水池不远的林荫下,搭着几间不起眼的临时工寮,男子走入其中一栋,那是一间屋檐低矮而朴素的泥地小屋,不过里面只放置了必备用品,因此还算宽敞。屋内正中央辟着一方大坑炉,来自都城的男子毫不吝惜地将柴薪豪爽地抛进炉里。火势熊熊燃烧、烟雾弥漫,他让两人换下湿衣,在未干之前,取来自己的宽大衣服将两个小孩裹得活像蓑衣虫。虽然他嘴上嘀咕着只准烤火,到头来却还是端出了一只锅子。远子望着他修长的腿迈进踏出的模样,暗想此人嘴上虽毒,心肠倒不坏。
除了男子发出声响外,周围静谧到似无人迹。暖意让远子心情一松,问道:“这里只有你,没有别人了?”
“新年当然和妻儿一起过,大伙儿如今正在家乡大啖美食呢。”他答道。
“那你呢?”
“我是单身汉。”男子说着,终于在两人身旁坐定,稍微烤暖身体后,才仿佛想到什么摘下了头巾。
初次乍现的面容比他讲话的口吻显得更年轻,一副刚成年的模样。骂远子他们时虽然讲得头头是道,眼瞳中却带着也想加入搞怪的神情。然而让远子讶异的还不仅于此,她总觉得与他似曾相识,于是转头望着小俱那,突然发出大嚷:
“原、原来啊!”
男子眉头一皱,看着少女,“这次又怎么了?你好像老静不下来,这样会嫁不出去哦。”
“可是,你和小俱那长得好像,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像他的人。喂,小俱那快看,他跟你很像呦。”
“会像才怪呢。”仍蜷着身子的小俱那发出鼻音说道。
但是远子十分笃定,两人的确是愈看愈像,无论前额发际、眉宇形状,还是下颚弧形,都大同小异。再过六七年,成为青年后的小俱那面貌可能就与这位来自都城的男子相差无几。
“小俱那,说不定你本来是都城的人……”
“喂喂,你这么讲我很没面子,好像这种脸在都城多到满街都是一样。而且,把我的相貌和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子相比,简直瞧不起人嘛。”
青年虽然嘴里辩着,却还是在意起来,细细窥望着小俱那,接着将少年拉覆到头顶的衣服拨开,重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很像吧?”
隔了好一会,男子才说:“没错,我认了。”
他交抱起胳臂,声音中难掩惊奇道:“不知道见过我孩提时代的人看到他会怎么说,真想安排他们见个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兄弟不下十人,却没有一个跟我如此相像。你叫什么名字?”
“小俱那。”
“小男童?名字就叫‘男孩’吗?这未免取得太随便了,你是没爹娘疼的吗?”
远子不快地插嘴道:“拜托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所以才取名小俱那,不可以吗?”
“我懂我懂,别那么火大。不过,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小俱那,你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吗?”
小俱那只说了一句:“我是孤儿。”
“是吗?”青年哈哈一笑。“简单明了,我觉得你够意思,啰哩啰唆的可就像婆娘了。不过我倒想听听看,跟我长得这么像的你,为什么会是孤儿?”
“我不知道,好像是躺在芦苇编的小船里漂来的,是上里的里长家收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