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异传 一卷全

后还不肯拔剑就怨不得我了。小碓,拿命来吧。”

  就在小俱那醒悟大碓皇子已将自己全盘否定时,他的内部起了某种反弹。就是因为信任皇子、欣赏皇子,这股激情的逆流才化成恐怖的力量,心闩冲飞、心扉碎散,小俱那在奔流的怒潮中咬紧牙关,用自己的剑刃挡下挥来的利刃。

  接着,他看见了炸裂的激光。

  明姬发现有东西从头上啪的落在翻土上,一看之下,原来是应该紧插在发际的插梳,正是皇子所赠的定情物。她慌忙拾起,正想以衣袖擦净泥污时,手中的梳齿竟然啪啦断落四散,明姬凝视着毁坏的插梳。

  他身有不测,难道已遇难了?

  明姬感到周遭霎时蒙上一片昏暗,或许是内心敏感所致,她抬头仰望,依然是不曾稍变的秋过苍穹,然而在青意中,似乎看见一只白鸟的幻影流翔而过。她不但没有因死亡预感而悸动,不知为何,竞也不惊慌失措,只感觉这是许久以前就已知道,如今终于面临的结局。因此她没有流泪,而是陷入一种更深切、如湖底沉石般的悲痛中。

  明姬心想,他毕竟是天若日子,从天而降来到我身旁,不惜抗命也要眷爱我。但是,这段幸福只存在刹那,他逝去了——消失了,无论如何也不会重生,即使群鸟为他悲叹八天八夜,他也绝不会从黄泉归来……

  明姬将插梳放在怀里回到寨中,默默整理好房间和自用物品。在丧山屋寨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也无人察觉公主离开,直到夕星闪烁的时刻都见不到明姬,即使众人开始搜寻也无从找起,而且从此之后无人见过她的身影。

  4

  异常的光芒从岛上进射四散,直冲天际,遍染靛空如夜,瞬时间池水各处化为烁白生辉的紫色液光。宿祢被这幅异变景象吓得飞跳起来,匆匆横过渡桥,死里逃生,原来他想打探谈判经过,之前一直潜伏在岛上。

  他及时逃离现场是个正确的判断,因为当宿祢在池岸这一侧站定的同时,岛上的林木就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最初看见辉光闪耀的树木突然蹿起火焰,卷舞的风势开始发出诡异的轰鸣声,宫池霎时返照出焰色,转成赤金镜面。坐倒池边站不起身的宿祢注视着猛烈燎烧的火海,觉得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惊恐过。

  这是多么……浑身打颤的宿祢不由得谦卑起来,想道:多么强大的力量啊。没想到会如此强劲,这不就是超越人智的无敌神力吗?

  就在宿祢望见燃烧正炽的岛上凉亭倒塌、屋宇倾落的景象时,突然稍微挂念起一件事来。

  倒是那个少年不知如何了,难不成他想自焚?

  宿祢不需对小俱那尽任何道义,不过他认为少年如果死去,或许就再也没有人能动用那把神剑,这也未免可惜。此外,大王对眼下竟发生了让神剑发威的事件,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因此宿祢打定主意,将衣衫泼湿后又折返渡桥。林木火舌正冒,焦烟和热气几乎令人窒息,但就近一看也不是没有缝隙可钻。他跳跃着横过石阶,穿过烧垂的树枝,终于来到崩塌的凉亭。

  小俱那就在倾倒的亭柱所支撑的屋宇底下,除了皇子造成的刀刃划伤,并没有被火焰波及,生命似无大碍,只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凝望的对象,正是匍倒的大碓皇子,不必近看,宿祢也明白他已气绝身亡,衣衫全烧得焦黑。那把恐怖的剑正抛在小俱那身边,看似寻常铁剑,宿祢却打死也不愿再摸它一下,因此他摇晃着少年说:

  “去收回剑吧,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

  然而小俱那却没有任何反应,宿祢铆起劲来往他脸上连拍两三个巴掌,又重复同样的话。小俱那终于去将剑收回鞘中,似乎只是照着命令行动。

  宿祢毫不介意,一把拉起他说:“我们要离开这座岛,就趁现在。”

  宿祢掩护着小俱那脱离岛困,越过渡桥后,只见桥已开始冒烟,具是千钧一发。

  检查自己身上烧出了几处小灼伤,宿祢忍不住朝他骂道:“连小命都保不了,要这力量有何用!”

  然而小俱那充耳不闻,仅露出眼神呆滞的表情,恍如置身梦中。

  宿祢一把就将少年推上马背,自己也同乘上去执起马缰。如今首要任务就是尽快返回阵营,他可没闲工夫像小俱那一样为饱受冲击而发怔。岛上的光景固然让人触目心惊,不过费神思索此后该如何挥军什战才是当务之急。

  说什么和平解决,大王与宿祢都认为这简直在做白日梦。

  远子气喘吁吁地奔跑着,一片树林正遮蔽在她眼前,望不见宫池全貌,不过却能看见冲向空中的异光,还有稍后出现的赤色火焰。小岛上绝对发生了巨变!接着,林木在眼前渐疏,映人远子眼底的是在岛上狂烧连天的凶焰,整座池岛辉灿到令她目眩。少女啊的叫了一声,不禁呆立原地,正当她以难以置信的心情观看时,突然留意到一匹黑马正全速朝此奔来,一时不知所措的远子隐藏到树林后。

  策马的是一名头发向后飞散、表情险峻的男子,并没有穿佩铠甲。

  远子战战兢兢地窥望着,突然心弦一震,原来马背后方还另外坐着一个少年。

  小俱那?

  乍看像大碓皇子却是小俱那的面孔,那副脸色发青的模样,让远子想起他以前瞧见蛇的表情。然而还不及细看,黑马就疾驰而去。远子忘我地飞奔出来,但只能目送他的背影,马上两人不曾留意到她,因此没有勒马回头。

  “小俱那——”远子明知赶不上,仍追在数步之外。

  “远子小姐!”一声怒嚷从她背后响起,原来是角鹿,他发现远子溜走后就快马赶来。“您真不听话,不管怎么制止都当耳边风。”

  “小俱那刚刚在这里,是小俱那,我足足等了四年才瞥见他。皇子怎么了,不是在岛上与小俱那会谈吗?那片火海究竟是怎么回事?”

  角鹿在回答前先将远子拉上马鞍,接着低声说:“皇子在岛上遭到暗算,已经……无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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