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异传 一卷全

希望而留作人质的目的,也会变得毫无意义。就在小俱那保持缄默时,突然一阵烧烙般的疼痛自肩上划过背脊,原来站在身后的男子拿起竹鞭开始抽打他。

  “不知好歹的家伙,陛下在问你,敢不回话!”

  小俱那也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既然听见大王盘问,就不该视若无睹,否则会被认为是桀骜不驯之辈。可是,他已经是个半放弃的存在——是个被揭穿身份的影子,因此就该严守秘密从世上消失才对。

  狂怒的男子狠狠鞭打小俱那,他原想跪好,却仍不支倒地,在努力眨眼消除模糊的视线后,大王的身形倾斜着映入眼底。

  “你叫什么名字?”大王忽然以略似亲人般的口吻问道。

  虽然不知此问有何用意,小俱那仍深深庆幸终于来了一道答也无妨的问题,至少他认为应该要回复才对。

  “皇子唤属下小碓。”

  “大碓是在哪里找到你的?”

  意识蒙咙的脑海中浮现出与皇子初次相遇那日的情景,小俱那不禁莞尔,不过目前情况却由不得他,连答话声都化为断断续续的喘息。

  “在宫池……池边的河堤。”

  小俱那此刻才发现,曾几何时大王王座旁来了一位女性,她那更胜大王的炽烈眼神正注视着自己,仿佛想将他一口吞噬。虽然已过韶华之年,却十分貌美,身上完全没有宝石或黄金的点缀,似乎不像王妃之辈,不过高贵的辉芒自内涵发而出,额上结着白细带,唯一的坠饰是胸前垂挂的圆青铜镜。正在寻思那神圣的形貌时,小俱那霎时恍然大悟——这是百袭姬夫人,就是从五濑斋宫来访的大王皇妹。

  先前我看到的乘坐御轿的正是此人吗?

  不只大王,就连斋宫巫女也能亲眼目睹,小俱那蓦然感到一阵心满意足。远子也曾将守护橘氏的大巫女描述得绘声绘影,而眼前这位祭祀辉神的巫女,容貌更是远胜那位王妃稻日姬,只不过她洞穿人的视线中含着一股不寻常的力量,回视的目光让人如受冰炎包融。事实上,小俱那已几乎无力思考,身上的鞭伤灼烈疼痛,周围的声响时而近、时而远。

  不久,他在恍惚中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召来的士兵带离中庭。回到仓库,片刻后又被拖出来,他再也无法挪动半步,只像个麻袋般任人扛在肩上,被塞进类似轿子的东西里。感觉好像被运送到相当远的地方,他好奇刑场该会在哪里,不过那也无所谓了,摇晃中小俱那难受到了极点,不断想着只要忍过这些苦劫就能解脱,于是在努力克制呕吐中,失去了知觉。

  不断做着梦,每个梦境都是片断而无脉络可循。小俱那立在河岸边,望着芦苇舟装载一颗卵漂流而来。梦境至此,天际出现一条盘踞整片云空的蟒蛇,他大声哭叫着奔逃起来,大碓皇子于是窥视着他的眼睛说:“这样做好吗?”

  接着,小俱那又梦到自己掉进了滚沸的热水中溺水挣扎,他必须拯救同样溺水的远子,然而手足像铅块般动弹不得。七掬怒目离去,所有人都离弃自己而去,虽然这是自己甘愿做的事情,但黑暗里独独留下了自己,他感到痛彻心肺。这里,正是墓地。

  “不过,他也起死回生了吧?”明姬说道。

  “没有。”皇子答道。

  空中出现还是小女孩的远子正笑着招手,变回小男孩的小俱那心想,她是要玩游戏吧,远子正打算模仿白鸟。

  有人温柔地用手拭去他额上的汗水,他还记得这个动作,是自己出麻疹卧病在床时,真刀野在身旁照顾的感觉。

  “娘?”小俱那于昏暗中问道。

  “在这里哦。”一个温和的声音答道。

  小俱那心想,原来这里是单房,刚才还猜不透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不是好久没见到娘了吗?而且,远子也睡在旁边才对,因为两人都长麻疹……

  没错,我做了噩梦,梦到空中盘着一条蛇。

  小俱那想告诉真刀野,可是仍旧难以启齿,这世间毕竟有绝不能泄漏的事。就在这时,高烧又将他引往其他梦境里,再也感受不到真刀野的手温。

  这里并非里长府的单房,虽然窗明几净,却是完全陌生的小房间。

  小俱那这次真的完全清醒了,也想起至今发生的事情的经过,正因为了解自己身处在现实中,才让他感到比梦境还混乱异常。他为何像病人似的躺在不熟悉的干净被褥中呢?真让人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枕边放置着一只水桶,有名女子仿佛梦中的真刀野般坐在这里,令他更加困惑。

  “你是谁?”小俱那问着,喉间因长久没发声而涩哑,然而女子已注意到他的举动,因此少年又稍微调整语调,重新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另筑的外殿,你是男性,因此不能带进墙垣内。”这名大约二十岁的细眼女子说出更让他莫名其妙的话。

  见到小俱那一头雾水的模样,她又继续说:“我是斋宫夫人身边的侍女,奉夫人之命照顾你。”

  小俱那差点没跳起来,尽管立刻感觉到自己还不能敏捷行动,但总得先起身才行。

  “这里不是——宫殿——吧?”

  “当然是宫殿了,是五濑神宫。你连这些也不记得了?”这名年轻Ⅲ女无论讲什么都不知所云。“为了避免引人注意,真的花了好大工夫才把你送到五濑,你一直不省人事。”

  小俱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五濑!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从梦中清醒,可是从敞开的窗格映人眼底的外界景色并非深庭,而是椎木和榉木林的陡坡迎面逼来,林间透洒的日光和风的香气正属于清秋深山里的气息。

  “为什么要救我?”终于想起此事,小俱那诧异地问。他还不曾切身体会到获救的庆幸,只直觉这实在匪夷所思。

  “有关这件事还请见到斋宫夫人时再询问吧。夫人已经来探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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