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神神子拿她来血祭的。”某人开口说,“就是那个一直加害我们,会死而复生的家伙。”
“杀掉他!”
“别再让他对我们造孽!”
“辉神神子不是人!不能用人的方法处决,没有必要留他一命。”
“将他五马分尸吧。”
众人纷纷又发出怒骂,如煮沸的硫磺水甚嚣尘上。
“割下耳朵、切下手指,细切成八十块让他不得好死。”
在刺耳的声浪中,狭也终于从奈津女的遗体抬起头来,转望着稚羽矢。这次,稚羽矢终于注意到她了。就在捕捉到狭也眼神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看似也随之产生了变化。起先是惊讶,接着在凝视中缓缓变成极度的失望——狭也仿佛在照镜子,从稚羽矢的脸上感觉到正映出自己的表情,然后在她被这点击垮的同时,仍无力拦阻这一切的变化。
两人卷入震耳欲聋的怒号里,同时仿佛陌生人般彼此对望。原有的人声鼎沸已传不到耳际,而是一种比声音更深绝的鸿沟,造成彼此从断崖两端凝神对看。狭也惊觉自己失去了一件宝物,于是别过脸去,如果她再继续凝视下去,就会看到稚羽矢的脸上逐渐浮现怀疑和厌恶,这是她最不忍亲见的。就算是一面镜子,她也不愿见到稚羽矢露出那种表情。
接下来的瞬间,围堵的聚集人潮突然溃散,失控的人群忘我地纷纷抓起凶器高举挥舞着,蜂拥冲向绑缚稚羽矢的大树。想阻挡人潮激流而遭波及的卫兵,也在一阵拳殴、推撞、击倒下被吞没了身影。狭也同样也被撞倒,差点就被人踩在脚下,千钧一发之际,科户王将她抱了出来。
她几乎晕厥,但才回过神刚能开口说话,她就急切地恳求科户王说:“快阻止大家!”
“不可能。”科户王无视于近乎狂乱的狭也,一边努力将她远远拉离推挤的人群,一边说,“这不是光靠一两人的力量就可以阻止的,稍不小心就会丧命。”
“阻止他们,若不阻止——”浑身打颤的狭也说,“死的人是他们。”
“你说什么?”
就在科户王不禁却步望着她时,一道炫目的青色雷光驰向空中,立刻风云变色,就在刹那间,发出动摇整个丰苇原的一声轰然巨响,震击着整片大地。在那强烈冲击下,没有任何人能站稳脚步,群众交相堆叠般纷纷仆倒在地。当恐惧得满脸发青的众人仰起头时,只见稚羽矢所站的那棵高大水胡桃树火舌飞窜,连足以环抱的树干根部都瞬间化成了焦黑,大树剧烈燃起火焰窜升,炭化的枝丫绽开焰红的火花,树身如死亡使者般倒到人群身上。
来不及逃跑的人发出哀号划破了长空,然而还不仅止于此,闪电像追击般不断闪耀,曾几何时空中如灌墨黑沉,暴风雨猛烈袭来。在狂风突卷的同时,滂沱大雨霎时倾落,落雷不断直劈而下,让惨状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雷击宛如锁定了目标,而大水夺去了众多性命,一次就让数十人倒地不起。不消多时,周遭变成甚至连任何战场也前所未见的惨绝人寰,泥中死者倒卧、伤者呻吟,仓皇逃跑的人群又践踏其上。
狭也庆幸当时能在人潮围堵之外,才得以迅速逃到岩石下。然而,她对这场在雨点无情打落下进行的噩梦束手无策,只能骇得六神无主。黑云遽集、落雷随至、威神显怒,眼前无人能制伏这片乱象,只容恣意狂暴下去。
冷不防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狭也几乎惊跳起来。原来科户王与她同样,全身雨水成串滴落、头发湿贴,正站在她身边。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此处,但昏乱的狭也却没有一点印象。
“那就是他的真相?”科户王低声说,语气和表情都显得疲惫乏力,他也同样惊恐着。“变成巨蟒的是稚羽矢?剑和稚羽矢是一体?……”
狭也点着头,感觉压抑啜泣的喉头像在颤抖。周围的岩石在大雨激下中冒起水烟,划下几道银流,而决堤的小河形成一条澎湃恐怖的茶色浊流。
科户王恳求般地说:“狭也,由你来镇伏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在与辉军决战前先垮下的。”
突然情绪失控的狭也,发出嘶声高叫道:“怎么做?你说该怎么镇伏?就连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演变至此,都还摸不清楚状况。”
“你不是守剑的巫女吗?”
“我们失去稚羽矢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狭也瞬间很想责备对方,想对他说“看我这副样子你还不懂”,她是如此惊怯、绝望,如此无能为力——然而,她知道这股愤怒其实应该发向自己。
就在雷光返照的倾盆大雨中,一个巨汉全身溅着雨花,交抱着手臂奔了过来。原来是伊吹王。
“科户王、狭也,你们在这里啊。可不可以来帮忙带领还能步行的人到高处避难?这低洼地很危险,河川就快泛滥了。”
“可是,空中有巨蟒,而且还在打雷。”
“别担心,由我来对付它。”
面对语气平静的伊吹王,科户王和狭也都露出惊讶的眼神望着他。
“连身为巫女的狭也都办不到,您打算如何做呢?”
伊吹王于是瞥了狭也一眼。
“那是稚羽矢,对不对?假如是稚羽矢,就是我的弟子,既然我身为师父,就有劝诫他的义务。”
让宽剑的握柄发出喀锵一声响,伊吹王如此说道。
狭也拼命阻止正欲转身离去的巨汉。“请您等一等,那不是靠剑就能抵御得了的,您会丧命的。它没有心也不认人,是无法分辨您的。”
“不尝试怎知道?”伊吹王咧嘴一笑,那是一张豪气干云、身经百战的脸孔,而且绝对不止外貌武勇而已。“我不会被轻易击垮的,我还必须告诉他,若想攻击伙伴,就先打倒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