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天下午,奈津女一副烦不胜烦的苦恼模样,走进狭也的帐篷中。小鹿在外面玩耍,里面只剩狭也一人。
“公主,我这么说实在对您过意不去……”
“怎么了?真不像平常的你呢。”
“其实,是小鹿的事。我觉得那孩子在公主身边不太好。”
狭也讶异地望着她。“粮食有这么缺乏吗?”
“不,不是这个问题。”奈津女吞吞吐吐地说,拼命绞着双手,好不容易才道:“我觉得那孩子……会带来祸害。”
狭也吃了一惊,随即失望道:“只要不是我族的人都会遭到排挤对吧。先是怀疑稚羽矢,接下来是小鹿?”
“不是的,我也很同情稚羽矢。”奈津女认真起来道,“让那位神子背负不实的罪名,是我们族人的羞耻。我不是不了解大家的心情——因为连我也有一阵子很憎恨他,想说为什么就只有他能活着回来——可是,这种想法是错的,是有损无益的。我了解不恨别人也能坚忍活下去的意义,因为我有这孩子。”
奈津女爱惜地抚摸隆起的腹部,狭也觉得她的举动仿佛女神般圣洁。
“不管是男婴还是女婴,这孩子就是正木,象征他复活回来。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如此。”
“的确是这样呢。”狭也由衷地说:“奈津女,你要安心待产哦。”
奈津女泛起感谢的微笑,霎时脸上又升起阴霾,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怎样都无法想象小鹿那孩子会有亲生爹娘。我觉得她好像不是人所生的,简直就是个鬼娃,我感觉不对劲,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关系吧。”
“她确实是个没大没小的孩子,不过很可爱哦。”狭也如此说着,奈津女却摇摇头。原本个性温和的奈津女,竟然十分罕见地向她抱怨起来。
“小鹿有时会瞪我,用一种无法言喻、让人浑身发麻的眼神,那是会招来灾厄之人才有的神情。”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然而,奈津女仍继续说:“连狗都知道应该善待要生产的母犬,不是吗?而我拖着这种无用之躯来到战场,大家都还非常照顾我,这绝不是刻意表现,而是一种发自对生命象征的尊敬。因此我心怀感谢,并没有打算借此侥幸依赖起他人来。只不过,那孩子的眼神实在太与众不同了。”
狭也变得有些不安,话虽如此,她并没有意思去责怪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孩。
“小鹿太小了,应该什么都不懂吧。她不知道你怀胎的事,一定是在吃你的醋啦。”
“真是这样吗……?”
狭也恳求般地说:“希望你别讨厌小鹿,那孩子跟我以前很像,我被羽柴的双亲捡到时,一定就像她那副样子。可以信任的东西荡然无存,不再相信任何人而索性自暴自弃,可是养父养母却慈爱地抚育了我,所以我们应该也能做到。”
奈津女静静吁了口气,看似稍微回心转意。“是啊,我明白公主的意思。讲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真是打扰您了。”
狭也凝望着奈津女站起来的钝重身躯和略显消瘦的脸孔,认定她绝对是心情随着体态变化,才对许多事反应太过敏感。
留在这种充满杀伐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对身心有益。连我都意气消沉了,对奈津女的身体肯定也是一种打击。
离开狭也住处,绕道后方的奈津女,无意间注意到自己头发散乱,于是停下脚步,取下发钗重新整理头髻。她边抚着鬓发,边不经意地望向身旁的树林,突然大吃一惊顿时停手。
就在正好与她视线同高的树权枝上,小鹿正坐着双脚晃啊晃的。乍看之下如人偶般俏生生的好可爱,但脏污脸上的目光像是把人洞穿般冷酷。
小鹿以仿佛换个人似的语调说:“你的直觉也未免好得有点过分呢。是因为有孕在身?”
她小嘴边露着一丝歪笑。“好不容易让狭也消除疑心,若绐我多生事端可就麻烦了。用不着多久,我就能随心所欲操纵暗兵了。”
奈津女的脸上血气尽失,她向后退着,嘴中喃喃自语,“鬼——你是鬼变的——”
“才怪!”小鹿轻巧地从树上飞跃下来。“鬼嘛,不过是住在野山里的不洁神灵,对吧?可别把人给瞧扁了,我是百般忍耐,才来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过,还真把我给累坏了,简直就在浪费蜕生的力量。”
小鹿像只幼猫,伸着桃色鲜艳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一人双命,可不知清净除秽的效果会有多好啊。”
缓缓后退的奈津女转过身,渐松的头髻啪地散开,长发直甩下来。
“想逃?”小鹿问,“想向谁求救?谁相信你?”
无法再听下去的奈津女仓皇狂奔起来,就在雨过的冷冽空气中,她乱踏着含水的落叶,发狂似的不断跑着,遇到一群士兵。他们惊讶地扶住奈津女,直问究竟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你跑得这么急,摔跤的话肚里孩子要怎么办?”
“小鹿——”激烈喘气的奈津女梦呓般地说,“救救我,小鹿要来杀我!”
“奈津女心浮气躁,这也难免啊。”士兵怜悯道,“虽然遇到这种情况,但你更该一个人坚强下去才行哦。稍微躺下来比较好过点,我会帮你煎些好药草的。”
无论说什么,他们都只是不断安慰,然而大家出于一片好心,让她不忍拒绝,只好在临时搭盖的小屋中睡下,等他们离开后,无法静静等待的她又从小屋中飞奔而出。
遭受恐惧胁迫的奈津女不知不觉奔向小河,接着越过简易建造了水堤的饮水地,开始登上岩石,凸出岩石包围的地方,正是嵌着牢框的寒冷土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