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真的祈求也不要紧,因为巨蟒应该不会再现身,也绝对不会再发出吼叫了。”
狭也怀疑地注视着宝剑。“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巨蟒不再附身在剑里了。”
狭也睁大眼眸抬头看他,稚羽矢指着自己的胸口。“巨蟒在这里。”
“这里是指——”
“在我身体里。”
“从何时开始的?”
“从那天夜里。”稚羽矢伏下眼睛。
“狼群来袭的那天晚上吗?”
“是的。那天晚上狭也大概不知情,其实巨蟒并没有现身,只有我一人而已。等到我发现时,已和巨蟒融为一体了。”
狭也屏息轻声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我只是……”没把握的稚羽矢渐渐小声起来。“我只是想让害明星变成那样的家伙也尝尝同样滋味。”
她犹疑着,不知该对稚羽矢说什么才好,身为守剑的巫女应该做何响应——必须深思熟虑才行。或许事关重大、或许是件小事无伤,然而一旦发生的事就永远无法变更,在某种意涵上是逢凶化吉、或是反吉成凶,她心里有数,只是讽刺的是这些概念全是在辉宫学得的教训。
“这么说,大蛇剑若没有你,就不能随意作乱了?”狭也小心翼翼、慎重其事地确认。
“是的。”他点点头。“现在巨蟒仍在这里,像是藏在窝里的虫、灰中的余烬,让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它的存在。”
“那么你终于可以封住巨蟒了,比剑鞘具有更强大的灵力,让它留在无法逃脱之处。你进步了,这是件好事。”狭也如此说着,稚羽矢睁大眼望着她。
“变成巨蟒是件好事?”
“只要你成为自己的剑鞘,别让它再现身就可以了。如果你够坚强,或许能将它永远封住呢。”狭也满怀诚意地说,“只要你变坚强就能做到。”
“我能做到吗?”稚羽矢担忧地望着对方。“你不会嫌弃我吗?你明明那么讨厌巨蟒。”
“你才不是巨蟒呢。”狭也明快地保证道,“你有五官还会思考,我们可以如此交谈,不是吗?你若是岩夫人说的风少年,就应该变得比巨蟒更有力量,好好迎头制伏它吧,你一定能做到的。”
稚羽矢拿起剑,终于将它收回鞘中。
“既然狭也这么讲,”他难为情似的淡淡一笑,说,“——我就不再多想了。”
狭也同样微笑起来。“我是来找你的哦,还有些话想说给你听,自从经历那夜后我也思考了很多事。”
她缄口不语,环顾着四周宁静的风景。在这段时间中,稚羽欠一直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留意到的狭也被他的反应稍微逗笑了,于是耸耸肩说: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事到如今我才终于领悟自己的任务,例如像这种事——”
狭也指着桂树。
“你也觉得这棵树很美吧?再不久树叶就会变成醒目的黄金色,虽然很好看,可是等到冬季叶落殆尽时,林木会另添一种庄严之美,而春回大地时,新生儿般的幼叶又会争相抽芽生长。比如这泉水,是不是很清澈?能保持这么澄净,就是因为水在此处不断清新涌出,不曾稍停沉淀的缘故。丰苇原的美感正是如此,出生后死灭,永无歇止而瞬息万变,无论我们再怎么不忍割舍,也绝对无法出手阻止,因为如此一来,美感和清净就会消失了。”
面对着稚羽矢,她继续说:“你们辉神神子拥有的是另一种美,就是永恒不变。然而,那属于天上之物,并不适合丰苇原,因此希望你们不要破坏丰苇原,希望你能了解这个国家现有的美感——所以,我的族人才奋起作战,我也必须参与他们才行。”
仿佛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狭也随后迎着稚羽矢的目光。
“你能够了解丰苇原的美好,从带我去看花这件事我就知道了。如果你有这份心,但愿能借助你的力量,为我们守护丰苇原,希望你一起加入我们,请你将能控制巨蟒的力量献给这个国家。”
稚羽矢暂时认真咀嚼她所说的话语,然后,直率地答道:“既然狭也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3
暗族军队大举进攻,终于集结在中濑川的河口。渡过河,辉神降临地的真幻邦就近在咫尺。节节胜利的暗军虽然军力远占都城上风,却受制于辉军毫不退让的情势,没法轻易渡河,而且即使做殊死战强行攻城,若想攻陷辉宫这座固若金汤的防御,可说绝不可能。
开都王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按兵不动,驻扎在对岸观察敌军动向,他深刻了解此时轻举妄动,就足以酿成决定天下的最后战役。
虽然小小的挑衅频传,但战线仍然呈现胶着状态,两军仅隔着一条河彼此对峙。期间,山峦从赤红转为苍黄,初霜降下后,夜晚警戒用火把的木材也砍削得更长了。就在进退维谷间,双方仿佛在看守一条紧绷的界线,直待线断为止。日复一日,暗兵随着时间拉长而开始萌生烦躁不安,最令他们大感担忧的事,就是照日王及月代王两位神子,在这紧要关头竟然不曾现身。照日王的金盔与月代王的银盔在重要时刻总出现于辉军阵前,借着灿烂光辉大挫敌人士气,如今不见身影,反而让人觉得诡异,似乎另有内情。
就在某日夜里,坚守后方根据地的一师军队突遭袭击,让暗军大为惊慌。纵使派遣许多侦察兵时时刻刻监视辉军动向,却没看见任何敌兵渡河来袭,就在援军延误调兵的情况下,后方受到惨烈痛击,除了丧失大部分物资,还造成许多死者和逃兵。
这次的败北是物资战力的损失,但还远不如军心受挫的打击更为严重。绘声绘影的揣测如野火燎原般在士兵中传开,还有人公然游说,表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