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狭也意识到照日王的恐怖眼神,她感觉到蹲踞在树荫下的自己和身旁的稚羽矢,正被女王洞视得一清二楚。
“狭也,你怎么了?剑吼起来了。”或许狭也的心情动摇传至剑身,稚羽矢开始察觉情况有异,如此问道。
“就在刚才,神镜毁了。”狭也梦呓般脱口而出。“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来了。”
虽然完全无法猜出那究竟是何方异物,狭也却清楚意识到其存在。那像是会从黑暗中突然跃出来威胁人的东西,目前还无形无体,正一点一滴凝聚成形。仿佛成群的蜂团集结如云,冷却的油脂凝冻成块——就在此物完全成形之前,绝对要赶快逃走才行,这种想法频频催促着狭也。
“快逃,快离开这里。”
护卫的士兵们表情困惑地望着狭也。“现在移动很危险,而且还有流箭攻击。不要紧的,请再忍耐一阵子就好了。”
就算是土兵们奉劝保持镇静,仍无法安抚她的恐慌。
“不行啊,快逃!一定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然而,狭也自己也鼓不起逃跑的勇气,只是呆立原处紧盯着四面八方。这并非借此看清一切来减轻恐惧,而是她无法忍受有诡异事物可能会从背后袭击过来。那东西仿佛正掰裂着杉木,即将要出现在眼前——就在此刻,压断的树枝发出巨响,同时宛如觉怪①的怪物现身了。周围的男护卫们“啊”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宛如小山的巨兽,拉长的躯体像是狂猛大熊,只要前足高举,兽头就可触到杉木顶。它的足爪是比熊爪还长的月牙尖勾,肥厚裸露的尾巴像蜥蜴般垂在后方,尾鳞在夜光中闪闪生辉。不可思议的是鬃毛围绕的脸近似人面,又如猿脸般扁塌,丑恶到令人不敢正面瞧上一眼。怪兽边拨开树枝,边踏着巨脚笔直朝他们过来。
抬头看着它的狭也只能屏息傻住。她望着这头世上绝无仅有的异兽,觉得在它面前连乞求一命都变得毫无意义。
不知究竟盯着怪兽呆了多久,正木总算回过神来,叫道:“别怕它,以王之名,要好好保护公主!”
听到此话,士兵们莫不惊醒,执箭提枪准备应战。然而,狭也完全了解那是多么脆弱的抵抗。
“跑!快跑!”
不知是谁这么说,一句毅然的催促声格外清晰。狭也只当耳边风,但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硬拉着要她走。就在狭也想对这莽撞举动生气叫嚷时,差点就迎面撞上一匹光泽亮丽的黑马腹部。原来在她眼前的是一匹昂首吐气、抖动鬃毛的威武雄驹。
在分不清状况如何的情形下,狭也被稚羽矢拉上没有马鞍的马
背,紧接着就在感受到臀下马儿强劲有力的肌肉律动中,两人已飞快驰骋过黑暗的草原。无法在风中喘息、只能将脸埋在马鬃里的狭也,不禁胡思乱想着,觉得这匹马不是明星而是流星。
怪兽从他们后方疾追而来,他们能一直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甚至还没从全速奔驰的马上掉下来的原因,都多亏是这怪物紧追不舍的缘故:不知它的目标是狭也还是稚羽矢,总之巨兽只冲两人而来,感觉充满肆意加害的恶念。揪紧马鬃的狭也心里幻想着是自己在拔腿狂奔,逃吧——逃吧——逃吧——为了活下去——
然而,怪兽的脚劲敏捷,巨体如在空中飞舞般弹跳着,无论在何处都能轻易踏碎岩石和森林的大脚完全如履平地。眼看它愈来愈逼近,就在马的脚力渐渐减弱下来时,它竟然从容不迫地将长爪伸向他们身后。
黑马冷不防发出尖锐的嘶鸣,狭也感觉自己和稚羽矢、骏马,像是进开的果实朝三方飞弹出去。就在马翻转时,被抛到空中的狭也冲向草地斜面,连翻了好几个滚。然而当她终于能抬头仰看时,只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几步之外,稚羽矢也同样正在起身。同时,那头怪兽亦近在咫尺。那沉黑如噩梦般的姿态,像要完全覆盖在他们头上。
拔剑吧。
虽然这个念头并不清晰,但狭也霎时满心如此期盼。
被杀之前,先杀了它。
不知何故,稚羽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闪亮的大蛇剑从鞘中一举拔出,紧接着瞄准小山般耸立的兽影,疾如飞矢地一—扑而上。狭也眼睁睁望着刀刃逐渐延伸,扭曲变粗,变成巨蟒的模样在黝黑的异兽面前,蛇眼看来烧烙成赤红,接着以锐利的蛇身化为一阵闪光,直接将兽身的头肩劈个粉碎,此时怪兽突然失去原形,化成一团黏糊消融在黑暗中。蟒蛇再度闪耀伸蹿起来,仿佛欲朝向第二个目标稚羽矢直冲而来。
狭也不禁闭上眼,又惊惧地睁开一看,只见夜色再度恢复黑暗。
稚羽矢独自以不甚利落的姿势将剑收回剑鞘。狭也发觉自己像被泼了水似的浑身大汗淋漓、颤抖不已,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受到多么严重的惊吓。
她跪坐着膝行到稚羽矢身边,不料他却低声说:“最好别靠近我。”
此刻,狭也才初次留意到稚羽矢从肩膀到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势,即使在星空下,那道宛如被镰刀剜伤的爪痕仍历历在目。望着狭也僵硬的脸孔,稚羽矢又说:
“别担心,会立刻开始蜕生的,愈严重的伤势会愈早开始变化。”
“蜕生——是指蜕变复原吗?”
“没错。创伤会消失,所以别碰比较好。”
稚羽矢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狭也是初次接触到辉族的不死特质,所以即使没有为此恐惧,却仍感到一种歧异,她十分迷惑。辉神神子们就是这样回溯时间之流,永保青春无伤的身体,因此,这一切都与流向女神的衰灭之路背道而驰、沉滞不前。
拼命追赶来的正木等人终于发现两人,他气喘吁吁地直奔过来。
他先向狭也询问是否受伤,她摇头说:“我没关系,只是稍微摔伤而已……”
接着狭也突然忍不住哭泣起来,而稚羽矢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