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稚羽矢看看气绝的大鱼,轻蹙起眉头含糊应道:“我听见海神的声音。不过——我想那位神明是弄错了对象才和我说话的,他一定是认错人了。”他困惑地回头望着狭也,小声说:“海神似乎将我错认成巨蟒了。”
就在狭也不知为何感到背脊发寒、无言以对之际,小孩们带着两个渔民从海滨的另一头走来。他们也为体型硕大的鲨鱼傻眼,不过在知道鱼已经死了后,就将手搭在鱼身上,说:
“这是海神的使者,必须设祭坛盛重祭祀一番才行。”
“哎呀!”狭也惊讶地看着渔夫们晒得黝黑的脸孔。“你们也祭祀各方神明吗?”
“当然哕,我们靠捕鱼为生的人若遭海神作祟,那简直活不下去。”
“可是,今天早上你们不是在祭拜辉神的神光吗?”狭也如此一说,渔夫就露出曝在潮风下的那种无忧表情,笑了起来。
“我们当然不会忘记神光的恩惠。是这样的呀,小姑娘,生活中多怀感谢、多求保佑才是最要紧的。我们谋生很艰苦,就算祭祀了这世上所有可敬的神明,还是会有许多人丧命。”
“那些人真幸运。”与渔民们道别后,狭也叹息说,“暗族人难道就不能像他们一样没有争伐地活下去吗?我……其实一想到以后的事就害怕。”
拨开海风拂乱在脸上的发丝,眼神黯然的狭也望着稚羽矢。“虽然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这场战争,可是我讨厌要与辉神作战。却又无可奈何——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迫于无奈。你有想过去暗族那里要干嘛吗?”
“没有。”稚羽矢想也不想地就回答。
“你也是我的担心之一。”
狭也再次发出叹息,稚羽矢的想法真的很令人费解,但这点她已慢慢习惯。狭也烦恼的是身为辉族人的稚羽矢为何甘愿混在暗族人里,她实在猜不透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打算,就连暗族人会不会接纳他也不得而知。其实狭也甚至连暗族人会如何对待自己都摸不清,虽说是同族,但狭也一直以来对与辉族为敌之人的事,都一无所知。
“你在担心我吗?”稚羽矢似乎感到惊讶,反问她道,“你在担心我什么?”
“我就是担心你这点啦。”狭也火气稍大,回了他一句。
日头渐高、潮水远退之际,鸟彦乘风展着黑翼来找狭也等人她和稚羽矢置身在海滨的小孩群中帮忙挖贝壳,由于大乌鸦锁定目标飞下来停在她的肩上,让周围小孩个个看得日瞪口呆。狭也连忙离开那里,背过身子避免让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鸟彦道:“下午听说会出航,老婆婆叫你们别丢着剑跑太远哦”
“我知道了。”狭也不太乐意地说。
“我先走一步,飞比较快,所以开都王叫我先去通知一声,说你们即将抵达。”
狭也忽然胆怯起来,于是注视着乌鸦。“你不一起走吗?”
“没办法,翅膀长都长了,要好好利用才行啊。”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还要渡海。”
“不会,已经不远了。坐船的话,绕过峡端,从岸边进入开都王的根据地比较容易。这里前方的山势很险峭,因此无法沿陆路前往。开都王的据点位于隐蔽的山谷里,就叫鹫乃庄。”鸟彦才说完,就拱肩用鸟喙梳理翅膀下的长羽毛,接着又自鸣得意地说,“当然,如果有双翅膀就更牢靠了。那位开都大叔,恐怕会吓一跳吧。”
狭也将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鸟彦似乎对变身乐在其中,绝不会为此悲叹,至少在狭也面前,他让人觉得即使他开口说了什么也绝不会语带哀叹。
“……要小心哦。”狭也只好这么说。
“再会了。”目送他神采奕奕飞向天空的姿态,狭也心想,自己若有鸟彦一半的果敢就好了。
2
就在骄阳最耀眼的时分,一行人分坐两艘船,划向在白昼中波光潋滟到令人目眩的汪洋大海。两个分别掌舵的随从十分熟练地摇着桨,狭也和岩夫人一起乘坐,她手遮阳光眺望着波水相隔的另一艘小船。小船上科户正面对船身颠簸依旧毫不动容,摆出勇猛威严的架势,与悠忽纤弱的稚羽矢完全成了对比,狭也因此胡思乱想起来,觉得眼前的情景活像人口贩子带着买来的少女在赶路。
小船晃动得相当厉害,不过没有翻覆的危险,在乘风破浪的前进中,水面留下了船行驶过的波痕。迂回绕过了峡端,断崖再度渐渐低伏,连崖上苍郁的黑暗森林也一览无遗。一行人越过好几处激起翻白碎浪的岩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岸边,这时断崖突然出现凹陷,隐藏在后的峡湾展现眼前。狭也一边望着岩棚上成排的海鸟巢,一边踏入此地,里侧的海湾霎时变得平静无波,在烈日照射下,海滨和森林皆透着静谧,蕴藏着一种神秘气息。
然而,会有这种想法,或许是她一想到在等待自己的族人,就紧张不已的心情所致。整处峡湾宁静到没有一丝声息,让人警觉得眼中发亮。然而并没有出现偷袭,他们走上渺无人烟的海滩,边忍受着酷热边开始沿河川逆流而上。谁都没有开口,只听见蝉鸣聒噪。
不久地势变成山谷,到处布满岩石的道路更加险峻起来。
稚羽矢忽然往上一瞧,狭也跟着仰头,看见在前方树木稀疏的岩壁上有个小人影。那人影挥挥手后立刻消失不见了,狭也心想,那意思大概是要他们攀爬到那里,她因此突然感到精疲力竭起来。
无风的下午,即使走到树荫下也暑气难耐,她满身是汗,完全没有攀登岩壁的精力。然而,这些顾虑是多余了,因为再走没几步,一群体格魁梧的大汉就出来迎接他们了。
“在下恭候各位多时,清恕未能尽早全力迎接你们。”一位像是队长模样的蓄胡汉子,恭恭敬敬低下头来。约有二十多人,头上全都结着黑头巾,晒黑的袒露胸膛上穿戴着短甲般坚硬的皮质护衣眼前的他们虽然恭谨有礼,狭也却直觉这是一群粗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