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勾玉 一卷全

己的意志在哪里?你虽然想做梦到外面去,但其实更想靠自己的脚在地上走走看吧?而且也想亲眼确认留存在远古丰苇原上的女神遗迹,不是吗?”

  稚羽矢面临狭也一连串的诘问,只有—一个劲儿猛眨眼,垂落在脸上的一团纠结乱发,更显出他的彷徨无助。狭也于是微笑起来,这抹笑容是以前在羽柴山上对玩伴们露出的表情。她语气温和地说:

  “你的情况我能理解,我们完全相反,却又如此相似,我们都向往能超越自己氏族框限我们的事物,你的皇兄就是因此带着想成为辉族一员的我来到此地的。如果你期望到黑暗世界的活,我觉得你也可以前往,就算像我这样到头来失败了也无妨……”

  狭也指着祭坛。“请将那把不祥的剑给我。我打算拿着它去击毁关住鸟彦的铁笼,也将把我自己困住的牢笼——我的这个愚蠢又充满妄想的牢笼——一并击毁,然后回到暗族。”

  听到狭也声音中表露出一股如清流的坚韧,稚羽矢感叹地低语:“不愧是水少女。”

  他不曾拥有足以拦却这股清流的毅力,激越汹涌的清新之水,在狭也的神情及目光中显露无遗,她将手放在稚羽矢的臂上,说:

  “拿着剑,我们一起出去吧。你的牢笼,还有绑住你的枷锁,我都想以这把剑一并解开。”

  4

  “月亮升上山巅了。”照日王忽然开口。“也该玩够了,放我起来。”

  月代王默然不语退开身子,女王无情地站起身,步出帐幔,立在廊缘的柱子旁,仰望着遥远夜空彼端悬挂的一弯指甲般的细月。似乎没有光芒的淡月微明,将背对凝立的女王姿影瞬间洗练成冷若冰霜。

  “我很担心西门的戒备,猎物应该不会逃走吧。”

  月代王叹息说:“我知道地上只要有光亮,你就会代替父神尽到职责——可是除此之外,一切对你来说难道只是戏耍?”

  “不行吗?”照日王回过头,月代王又问:

  “那么,到了父神降临再显神威之闩的黎明,你会做什么?”

  照日王霎时像被攻破心防,但她仍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会一直做同样的事,时时刻刻崇敬、遵从父神。若能有幸在身边拜见他长久不曾瞻仰的面容,那才是我真正的心愿。”

  优雅躺卧的月代王于是翻过身来,抬头仰视女王。“你还真盲目追崇父神。皇姐,你和神殿的巫女真像。”

  “你的牢骚我可听腻了。”

  “我有时真同情我们那个最小的神子兄弟。”

  照日王睨着撩起秀发的皇弟,嗓音尖锐起来,“少一时兴起乱提他!你敢说你能了解那个异常弟弟的心吗?”

  “不,我不了解。”月代王一语否定。“如果能够了解,我多少会心安一点。稚羽矢与我们姐弟所见不同,过的生活也完全相异。你认为父神为何会创造出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神子?”

  “他只是个做坏的不良品罢了。”女王愠怒地回答。“我绝对无法想象父神会差遣那个既没用、又会找麻烦的儿子去效劳。”

  月代王十指交叉,陷入深思说:“我以前也常想这件事,却怎么也猜不透父神之意。不过最近我觉得,说不定辉神的旨意与我们想的恰好相反,稚羽矢或许正是父神深藏不露的企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照日王稍带戒心,注视着弟弟。

  “你和我是由父神的双眼所生,身为辉神之眼,应该为看清这地上世界而存在于此。然而,我听说稚羽矢是由贯通气息的父神之鼻所生,或许他比我们更接近父神的内在,他是从化为叹息的父神真情中所生。”

  照日王发出一阵短促笑声,“就凭那孩子?就凭那个没受过良好调教,除了会做梦没有半点能耐的小子?我们可怜的弟弟是有哪一点可说显出了父神的真情?”

  月代王略微迟疑,停顿了半晌。“……那孩子敬仰女神,他正迷惘探索我们一族绝不可能到达地点的入口。”

  照日王瞬间如雄鹿一跃而起,剑拔弩张地逼近月代王。

  “就算是你,也不容许再提此事。”激动到浑身打颤的女王叫道,“听你的口气,好像父神——高光辉大御神至今仍期盼去探望暗神一样。”

  月代王的眼神显得幽静,“如果——如果当真如此,你我该怎么办?”

  “不可能,你少胡言乱语。”照日王抗拒地挥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稚羽矢会亲近黑暗,只是为了让他获得制伏大蛇剑之力才有必要这样,那孩子能做到的只是守护剑罢了。父神真正的用意,是希望那把讨厌的剑就像一无所长的稚羽矢般毫无用武之地。高光辉大御神的意志中,应该没有任何隐晦才对,稚羽矢之所以会寻梦神游,是他的身体跟剑镇守在一起所付出的代价。让他爱怎么做梦就怎么做梦吧,那孩子看守剑,我们守护他,这样不是很好吗?大蛇剑拥有强大的力量,因此必须有人担任守护者。为何你会忧心丧志。说出一堆荒唐话?”

  “是啊……荒唐话。”月代王喃喃说,“总之,稚羽矢被封印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

  将手放在月代王肩上的女王,蹙眉审视着皇弟的脸孔。“就在这胜利在望的时刻,你真的很不寻常喔。”

  月代王察觉到女王的疑虑,于是泛起淡然微笑。“现在我才是恢复原状,也就是恢复成皇姐讨厌的反复无常。”

  原本一脸担心的表情旋即消失,照日王别过头去。

  “有水少女这些人进宫,你才会变成这样。”女王高声怒道,“宫里空气混浊,你才会神智昏乱。那种家伙用不着劳师动众地靠祓式清除,只有一刀劈了才能收拾干净。”

  照日王一拍膝站起身,将解下的剑插在腰际。

  “我去西门瞧瞧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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