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来看,我做梦时的神态大概非常疯狂。”稚羽矢倾着头,说,“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神智失常了,我也不太敢确定到底情况如何。”
稚羽矢如此轻描淡写、不带丝毫自怜地述说自己的处境,反而让狭也同情起来。
“我看你很正常啊。”狭也格外体贴地说,“如果别被绳子绑成这样,还能到外面去的话,看起来就更正常了。”
稚羽矢睁大了眼,“你在说梦话,会说出这种话的你到底是谁?”
“我叫狭也,是你皇兄的女官。”狭也调侃自己般地说出名字。
“狭也……”稚羽矢在口中试念着,接着道,“狭也,你跟皇姐很像。”
狭也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你是从哪一点看我才这么说的?”
稚羽矢天真地答道:“因为你不是老婆婆嘛。”
狭也又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我懂了,看来就算是你,也有许多事不太清楚呢。”
“或许是吧,不过,我除了自己以外还知道很多事。”
狭也犹豫着是否该在这里和她商量那件事。这人或许真是辉神神子,可是狭也并不觉得她像敌人,而且她还带点天真傻气……
“其实啊,”狭也决定说出来,反正两边都是铤而走险。“我是来找一个被抓去当献祭替身的童仆,他应该就在这里的某处才对。你知不知道他呢?那男孩是我的同伴,就是一起在镜池游泳的那个小孩哦,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替身不在这里,是在西门。”稚羽矢立刻答道,“他在西门的川原上,那里造了一间叫做‘忌屋’的铁笼小屋,替身就关在那里面。
今天早上我变成小鸟飞到河岸边时,还看得一清二楚,你的童仆就关在那里。”
“竟然在西门——”狭也正想发出尖喊,又即时捂住了嘴。她想说事情不该如此,但她发觉谁也没说鸟彦关在神殿,各种猜测都是出于自己乱钻牛角尖而已。
等她镇静下来思考前因后果时,才惊觉不洁的替身当然是带往执行祓式的川原,岂有送他进神殿之理?狭也诅咒自己蠢到不行,但尽管咬牙切齿、悔不当初,却也为时已晚,西门位于宫殿的另—端,而那座宫殿与她千辛万苦潜进来的这座神殿方位恰恰相反。
一切都白费了,我怎么会这么不中用!
失魂落魄的狭也抱住头,稚羽矢不可思议地凝视她。
“为什么夜这么深了,你还要和童仆见面?”
“因为我是暗族人。”已经自暴自弃的狭也答道,“那男孩鸟彦也和我一样,所以他绝不能被杀。明明非把他救出来不可,我却白痴到猜错跑来这里。”
“你是尊奉暗御津波大御神的氏族?”稚羽矢流畅地说出女神神名,狭也凛然一惊,凝视着对方,她完全没料到少女竟然在这里称呼女神的尊称,就连在羽柴乡时,人们都将称呼暗神神名视为大忌。
“你添了一条可以用来消灾解厄的罪状了。”
狭也这么一说,稚羽矢颇觉有趣道:“替我消灾解厄?如果真这么做,皇姐可能会晕倒。”
狭也不禁扑哧一笑。“照日王会晕倒?若有此事,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想瞧瞧。”
接着她站起身,开始介意说话会浪费时间,即使接下来的行动可能徒劳无功,她仍不想就此白白耗去一夜。
“我想去西门看看。”狭也对稚羽矢说,“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想尽各种办法去尝试。以前有位暗族的王说我很无情,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终于了解到他说得千真万确。”
“我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实在很遗憾。”稚羽矢语调十分平静,却不带矫饰地说道,“我只具有如何做梦的智能,如果是老鼠走的路径,我倒清楚哪一条是可以最快通往西门的捷径。”
狭也莞尔一笑,“谢谢,我若能变成老鼠爬墙钻地就好了,那就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鸟彦救出来。”
不料,稚羽矢却大发惊人之语,“你从来没试过吗?”
“没有。”
“那么试试看,或许真的可以成功。”
正欲离去的狭也不禁回过头,“我和你不同,光凭想象也无法变身的。”
“真的吗?”稚羽矢问道,让狭也内心起了动摇。“那天夜里你不是一半变成鱼了吗?因此我才觉得奇怪,开口问你,而你连我变成鱼的说话声都听得见,女官们通常是无法做到的。”
“可是——”狭也回想起来不觉脸红,含糊地说,“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嘛,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变身。”
“说不定我能教你。”
狭也注视着稚羽矢表情平静的脸庞,在望着对方面容时,她渐渐觉得这个提议不再那么荒谬滑稽了。至少,比起立刻离开神殿、直接穿过宫殿的想法,这还不算太异想天开。狭也被说得心动,于是坐定下来。
“那么教我吧,我什么都想试试看。”
狭也紧盯着稚羽矢叫来的一只灰色年轻老鼠,这只老鼠在明亮的地板上,不知自己为何会停在此处,感到相当惊慌失措。
“牢牢在心里记住这只老鼠的身形,别让灵魂跟丢了路。”稚羽矢说,“然后闭上眼睛离开自己,留下你的身体,去抓住老鼠。回来比离开容易多了,所以不要有后顾之忧,你的身体由我来看守。好了,这需要一鼓作气,慢吞吞的话灵魂是无法出窍的。”
狭也闭上眼睛,想象自身仿佛就在那道木阶前,觉得自己正沿着没有扶手的细窄险道行走,然而,她感觉有人在支持、敦促着自己,或许那人就是稚羽矢。然后,狭也瞬间了解到自己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