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勾玉 一卷全

;听到神子话语中隐含着某种企盼,照日王不知何故泛起自弃的微笑,那份倦怠之意,让照日王平添几许落花狼藉的风情。她伸出软媚的臂弯,手抚贴着月代王的面颊,将散发甘美气息的柔唇叠在王的唇上。

  2

  沮丧不已的狭也在廊上走着,心情坏到若有东西可以拿来踹—脚,她真巴不得伸脚将它狠狠踢飞。那个照日王,简直就将她的心玩弄在股掌间。

  什么去向照日王殿的人传话?又不是从妇,凭什么要我跑腿?

  我可要回房睡大觉了。

  然而在走过长廊时,原先那股怒火中烧已逐渐降温,她发觉残留的是一种锥心之痛。令她意外的是,真正刺伤内心的不是照日王的辛辣言辞,而是月代王对自己提出立妃一事。那根本不该是这样的,她连做梦想到都担心会遭天谴的愿望,并不是靠这种牺牲他人的手段来博取的。

  即使现在,狭也心中仍相信辉神神子正确无疑,并没有拒绝尊奉之意。神子姐弟没有丝毫阴霾,即使他们视生命为无物,那也是身为不死族之所以纯粹的地方。替身的牺牲对两王来说,宛如落坐时拂去位置上的灰尘般再单纯不过,或许连消灭暗族也是如此,他们不曾带有任何的憎恨或执著。然而,也因同样理由,神子不会对地上的生命萌生爱意,这是绝不可能的——

  就算对我也是一样,即使神子说想立妃的话中并没有半句虚言。

  虽然承认这项事实是一种煎熬,却又不能因此逃避不去正视。

  狭也想象自己以王妃之身与月代王相对的情景,与过去迥然不同的是,她尝到一种打从灵魂深处冷颤起来的滋味。

  所谓接受祓式的清净,就是指这回事吗?

  失意消沉的狭也走进房间,灯火熄灭的房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找到了挂有盛油盘的烛台,从身旁的箱中取出打火石,当她正想击石点火时,忽然又停了手。在黑暗中,鸟彦的面貌突然从记忆中苏醒。带点捉弄人的嬉笑方式、稚气亲人的眼瞳,还有孩童般敏捷的手脚。眼前浮现的是他在捡起黄饰绳时的脸孔,还有在月下池里的矫健姿态。即使至尊无上的天神裁夺,必须让他拥有的一切都从地上消失,但是狭也岂能无关痛痒地就此割舍。他分明就是狭也认识的那个有血有肉、活蹦乱跳,还会朗声大笑的鸟彦。

  如果要我忘记他、不在乎他的好处,而去仿效光辉神子,我实在无法做到。假如真要这么做,那么现在的我也将死去。我无法接受祓式的清净,因为我是暗族人……

  曾几何时,狭也握着打火石的双手已垂下,屈膝坐了下来。她对自己感到惊讶,于是又扪心自问一次,结果答案还是再明确不过,甚至让她感到一种从长久压抑之中解放出来的雀跃。

  我是暗族人。

  一想到自己像只想飞上明月的小鸟,结果落得羽毛尽枯惨坠地面,她就不禁悲从中来。然而,现在有件事必须立刻去做的决心,又为她的手足注入活力。将打火石无声无息地放回箱内,她如此思索着。

  如果一直没点上灯火,四周房里的人会以为我还在王殿,若要行动就趁现在,从明天起连续三天进入斋戒期间,宫里的戒备会更加森严。

  鸟彦受困的地方,绝对是在照日王殿后侧的神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可想。幸好照日王还在月代王殿里……

  只有一件事狭也还抱有疑虑,照日王该不会是故意强调自己留在月代王殿吧?

  难道是个陷阱……

  只能奋力一搏了。

  一旦斗志高昂,就不能再反悔钻回被窝,狭也从角落的长型衣箱中,拉出一件染成浓紫色的长衣从头罩下,小心翼翼地偷溜出去。

  裙裳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平时听见也不以为意,现在却在意个不停。狭也懊悔自己早该把它脱掉,但现在也来不及了。对她而言,经过高殿后的地方已是未知领域。东侧的照日王殿与西侧的月代王殿,两处被严整区划成壁垒分明的形式,女官们虽能在自己的属地耀武扬威,可一旦超越对方门槛一步,只会落得比男侍或童仆更难堪的冷眼相待。狭也为了避免与人照面,选择与鸟彦一样横越庭园的方法,果然省事许多。然而,两殿结构尽管如出一辙,但因为照日王殿是呈左右对称的格局,所以不像鸟彦那般有方向感的狭也必须停步思考方位,同时还得留意别在庭园里撞见侍卫。

  不过纵然如此,狭也在路上并没有感到太多危险,或许是意志高昂的缘故吧,另外也有一点,就是她意识到黑暗在保护自己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她在深夜的池里游泳那时能早点察觉就好了。即使身处暗处,狭也的视力仍然清晰,消融在阴影中的黑暗也不曾让她胆怯。

  父母在故乡时曾告诫她,黑暗中住着不知来头的魔物,因此夜里绝不能外出,幼小的狭也于是真的对它们心生恐惧。但就在她发现黑暗中潜藏的其实就是自己的现在,夜晚的黑色帐幕变成了包围、守护她的衣服,而且还是一袭薄如蝉翼的轻衣。由于习惯黑暗后会对光线极为敏感,因此她必须在那些高举火把、列队行进的侍卫们注意到自己前,先发现他们的所在才行,而随着几次经验的累积,她对自己更具信心了,

  鸟彦一定也是这样蹑手蹑脚行走的。

  狭也觉得能够对他的举动感同身受,尽管稍感心虚,但也不得不说这种冒险让人有一种心痒难搔的快感。

  就这样,狭也在没有任何人盘问的情况下,终于来到了照日王殿。她路经再熟悉不过的女官居所,越过了树篱,就在绕往宫殿后侧时,一下子撞上了比自己还高上一倍有余的高耸板墙。这些板墙的墙垣牢固异常,建构坚密到连从中偷窥的缝隙都没有,占地范围则相当宽广,这里面绝对就是神殿。沿着墙垣走到宫殿后方,狭也发现神殿大门前的侍卫戒备森严,她感到好生失望。横着粗宽门闩的殿门前,燃着明晃晃的篝火,手持矛枪的两名侍卫仿佛脚下生根,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狭也藏匿在庭园的树丛间瞪视着大门许久,想到如此待到天明也不是办法,于是转移行动方向。若非有备而来,根本不可能进入神殿,她暗骂自己毫无准备,接着又退回女官居所的树篱旁。就在此时,她忽然吓了一跳而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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