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勾玉 一卷全

怀柔,老早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女王手叉腰站起身,“你说我能做什么,别忘了将大蛇剑收回手中的人可是我。若能靠那把剑打倒暗御津波大御神,暗族也会同归于尽,他们的气数将竭,这女孩也只能活这辈子了。”

  月代王如戴上面具般抹杀所有表情,凝视着女王。“皇姐,我说你看不见的,是指我个人的心意。”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锐气尽失的照日王回望着弟弟,一下子背转过身。

  “我最听不惯男人耍嘴皮子。”朝背后丢下这句,女王就此离去。

  狭也吃了一惊,像被弹了一下般两手支地。“请恕女官告退。”

  连珠炮般说完的狭也飞奔到廊下,在黑暗中四下张望一阵,然后拨开绊脚的裙裾,在地板上奔跑起来。照日王可能是听到了嘈杂声,她在渡廊转角回过头来,狭也总算追上了。

  “真……真抱歉。”狭也激喘到抓住柱子才能支撑身体,心里感谢身处在黑暗中,因为如果不是借着暗处,实在无法向如此恐怖的人开口。“拜托您,请告诉我,狭由良公主为什么死了?”

  照日王立在暗处里,衣装上隐隐泛着星光般的微亮。然而,却无法见到女王的表情,只有一种身影窈窕修长的印象。

  “拜托——”

  “原来你这女孩很有勇气嘛,或者该说一厢情愿更恰当。”照日王的声音里带着细细玩味的感觉。

  “狭由良公主真的是自尽的吗?”

  “没错。”照日王答道,女王的语气完全像个男子汉,丝毫不懂犹豫。“你的族人其实一直死过再死,稍有不顺马上就一死了之。虽然说是转生,但我可绝不赞同这叫做强韧,寻死等于逃避,也就是懦弱,你站在我和月代君的立场想想,我们既不能期盼逃避与对方共处,也无法要求谅解,你懂了吗?下次再想投池自杀的话,我一定拿把竹耙绞着你的头发把你活活拖上来,你先给我心里有数!”

  说完要说的,照日王就恣意离去了。女王刚离开,周围便呈现一片黑暗。狭也不知何时颓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全身力气尽失,脑里混乱到发痛。然而,只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

  月代王的目光不是向着我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往后,神子都不会注视我的。

  起初狭也在脑海中认为,神子凝视的是狭由良公主,然而她错了。狭由良公主也必然深知神子的心另有所属,因此才会轻生。月代王在追求水少女时,其实是凝望着遥远的彼方,只是神子连他自己都几乎不曾意识到……

  可是,狭也却察觉到了,或许狭由良公主也了然于胸。月代王投去的目光,是寄在水面上隐约可见的照日王身影。狭也凭着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让她对此明察秋毫。两位神子每次重逢必起争执,并非单纯只是个性不合,而是因为他们俩如同环绕在对方周围运行的星辰,彼此太过激昂地对望才导致摩擦,即使他人再怎么从中介入,也无法动摇这股强烈的维系、永无止境的爱恨。

  生在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疗愈被天撕裂的两位神子的伤口,除了彼此互为对方另一半的日月两星之外……

  虽然狭也洞悉了真相,对她而言却痛苦得无药可救,这种张开手掌却空空如也的虚无,只能独自咬牙咀嚼。

  “要不要替浅葱君叫大夫来?”狭也走远后,主殿司对辅执司说。

  正在整理桌面的辅执司抚一下头发,转过身来。

  “这样不是更好管教吗?大祓式也快开始了,我们扛下的重担总算轻了点。”

  “这几天来她都乖得教人难过,有一阵子还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最近却连膳食都懒得碰,该不会是哪里不对劲吧。”

  “您这一说……或许还真有点怪。”辅执司突然陷入思考。

  “对我们来说真是灾难一场,她如果看起来像是弄坏了身子,传到外面可就难听了,必须想想办法才行。”主殿司这么一说,反应极快的辅执司立刻想出妙计。

  “叫大夫太劳师动众了,召个侍童之类的如何?浅葱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从仆,样样都要自己动手,如此一来她会省事多了。”

  主殿司点点头。“你想得真周全。如果有个侍童,那些毁谤她是女童的年轻女孩应该也会收敛一点。”

  “这就不得而知了。”辅执司歪起一边嘴角笑着。

  浑浑噩噩,做什么都嫌烦。梅雨刚过、天气剧烈变化或许也有关系——现在已是艳阳高照、乍现暑热的季节了。不过,烦闷的最大原因,是从未因心痛而陷入绝食深渊的狭也,对自己感到气馁所致。她对凡事都丧失自信,也失去继续当女官的希望。

  如果病死的话,照日王是不是就不会怪罪我了?

  狭也虽这么想,但在这群冷漠的宫人面前病倒的话,只会徒增别人的麻烦和怨言。她好想念东国的故乡,在那里如果暑热渐盛,她可以尽情地在河里游泳,又能拿出板凳在星空下人眠。然而,在殿阁相连的深宫里,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凉风的活力及朝露的润泽。被人踏硬的干燥地上,刺眼的阳光只是让暑气更盛,宫里的夏天既沉滞又欠缺活力。

  某个闷热难眠的夜里,毫无睡意的狭也当真觉得快要死了。虽然她至今对死亡一事仍旧无法释然面对,但灵魂只想求个解脱,只想逃开这个身体,以及缠住这个躯壳的一切烦乱。

  既然要死,才不想留尸体在这里。突然狭也如此想。要找个清澈的地方——对了,就在冰冷安静的水中吧。

  她想象自己的发丝在碧水中展开如扇,仿佛水藻正欢愉摇曳。

  这光景并不坏,还很凄美。

  狭也从菅草榻榻米上一骨碌翻起身。周围没有半点声响,巡逻的侍卫也在远处。她轻轻打开板门,见到夜阑最甚的空中,迟挂的半边月儿投射出清澄的光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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