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勾玉 一卷全

emsp;唉唉!狭也心里叹息。

  所谓“朝间”,就是指沿着走廊的细长厢房,里面并排两列膳食,一群年轻女子束起乌黑长发已端坐在那儿。悄静无声的原因,是因为在上座的人已经开始致朝辞了。厢房最上方设有祭坛,摆置装饰华美的王座,却不见神子姐弟身影,他们似乎不一定会亲临席间的样子。

  狭也灵巧地溜去坐最后面的位置。排好的膳食大约有四十份吧,从侧面的回廊透进耀眼的阳光,并排而坐的女子们宛如早晨绽放的莲花般清新丽致,缤纷的衣裳映衬着季节感,分别是让人神清气爽的雪白、薄青及浅黄。虽然举目所见皆是花样韶华的少女,但看起来狭也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致辞完毕后,就在茫茫然的狭也跟着大家一起行礼,开始用膳之际,立刻就尝到食不下咽的滋味。因为所有女官都轮流用冷淡的目光打量她,这些女子轻轻交头接耳,却没有任何人理睬这个新人。不仅如此,她们似乎想早点离开她身边,一个个把刚下箸的菜肴剩下,起身而去。不一会工夫,空荡荡的席间就只剩狭也一人干坐在那儿。

  当她犹豫是否也该放下筷子时,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走近。一抬起头,原本坐得离祭坛最近的两位上了年纪的女子,正站着凝视她。两人都已过盛年,但还维持着净妍貌美。穿着藤紫衣裳、看似年纪略长的女子开口说:“你就是昨天新来的那位吧,我从圣上那里听说有关你的事。我是主殿司,她是辅执司。”

  “我叫狭也。”她慌忙两手并拢行礼。

  身穿蓝白衣裳、眼睛细长的那名美女,优雅地以袖掩口而笑。

  “这名字称呼起来有点太轻率了,好像是供人使唤的童仆才会取的。”没想到她语中带刺。“这样的话,浅葱色很适合你,就叫你浅

  葱君好了,可以吗?”

  “可以。”狭也困惑地点头。

  主殿司继续说:“你好像从没受过巫女教育吧。圣谕下旨,从现在起,自早膳后到晚上值勤这段时间,由我们来调教你什么是礼仪、成规、祷文、神谕。到六月三十日举行大祓式②以前,你必须执行身为女官的勤务。虽然会很忙碌,但你能有心理准备吗?”

  “嗯……是的。”狭也发觉对方在盯着自己,于是连忙回答,“请多多指教。”

  随后狭也被领到另一间有点煞风景的馆内——后来才知道这里是下级巫女值勤的场所——直到当天日落为止,完全不准她踏出外面半步。若说她做了什么,其实光反复练习走路就花上了一整天,就这样在房间四面八方走了不下数百回,练习结束时她累到几乎站不起来,带头的女官们却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那么,明天练习的是盆子的拿法,希望大家在早膳后立刻到这里来。”话才说完,这位女官就匆匆退下。朝间的女官们也有样学样,她们的退下方式真是快如闪电。狭也心下厌倦,暗想她们恐怕这阵子连如何退下都会训练吧。

  由于从妇似乎不会来了,因此狭也就在这辽阔宫殿内纵横交错的渡廊上迷走着,途中有一次差点和一个端膳盒疾走的婢女撞个满坪,但除了这点小惊险,她总算平安摸回依稀记得的屋檐下。在渡廊和回廊上穿梭而过的人数多得令人意外,其中大半是从仆之辈,还有身穿短衣的婢女或少年童仆。

  虽然女官们要掌管神子身旁的起居,像是备膳、缝袍及整理王座,但她们不需要替自己打理任何事。这群女官的生活全交由从仆去做,从仆们又有身份更低的下仆为其效力,然后阶级层层延伸下去……最后继续扩大到无数个人,他们全受宫中管辖。狭也一想到这里就大感惊讶,因为人数之多实在太超乎想象。

  当她走在廊上,好不容易发现自己房间时,忽然听到廊侧的房间帘后传出说话声,好像有一群女官聚在那里。

  “就算要女娃也有更好的人家嘛。”

  “连男侍也没带就一个人来,又没举行仪式就偷混进宫里。”

  “圣上偶尔会一时糊涂啊。”

  “恭敬婉拒才是聪明人的做法,真不知羞耻。”

  狭也不禁停下脚步,她本想咳嗽一声表示自己在场,但整天下来的走路练习,让她根本提不起劲,而说话声仍在进行。

  “听说她当晚就蒙圣上召去王殿了。”

  “女王在宫里她也敢去?照理来说,只要照日王待在宫内,圣上都会情绪不佳才是啊。”

  “物以稀为贵呀,那个乡下贱丫头。”

  “可别让她拿翘了,那种人怎能跟我们相比。”

  狭也决定早点离开这里,因此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受她们欢迎。狭也自言自语。乡下贱丫头又怎样,总比知道我是暗族人要好多了。如果被她们知道的话——她们才不会就此罢休。

  她的眼前浮现了村里巫女高举短刀的脸孔,此处的丽人们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这种想法实在太晦暗了,因此狭也摇摇头打消了胡思乱想。不过,当晚她想起怀念的羽柴家园,怎么也无法合眼。

  2

  潇潇细雨的阴郁日子不断,虽然狭也再三练习,但愈受调教反让她愈觉不妙,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与神子疏远了。那天,可以毫无忌讳地与月代王坦诚相见,隐约中自认为能够分担神子的心情;然而,如今即使每天住在近在咫尺的真幻邦,却觉得月代王更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神子往往闭居王殿,鲜少能见到他的尊容,即使偶尔有机会从远方偷看,神子也从未留意到她。

  狭也坐在淋湿的廊缘,从面前檐端上成串滴落的雨幕向外眺望。压低的乌云、沾湿的绿木,内庭里苔石环绕的古池水面也晕起十片朦胧。即使下雨,待在这里也绝不会弄湿身子。跑外面的差事,全交由外勤的从仆或男侍来处理,置身在潮湿木板及柱子之间,格外让人一看到雨就烦闷起来,还不如干脆踩在水洼里浸湿双脚,反而能知道泥土和青草有多喜欢这种天气……

  为何住在宫里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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