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勾玉 一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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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彦搜着腰带上的木盒,乌鸦们立刻飞到他的头及肩上,不安分地摇头晃脑,然后鸟彦打开盒盖,从中取出切成小块的肉干轮流喂它们。

  “这么一来,果然如我所料。听说你要去真幻邦?”

  “没错……”狭也难为情地嗫嚅着。

  “你怎么傻性不改啊!这简直是自投罗网。就算月代王的脸迷倒众生,你也不能连魂都丢了跟去呀。”

  “哕唆,不用你来教训我。”狭也怒声说着,脸上却飞红起来。

  “不对——才不是那样,我是因为喜欢光明,想在太阳底下生活,才会接受女官职位,你当然不能体会。”

  双肩上各停着正经八百的乌鸦,鸟彦双臂抱胸。“照日王跟月代王可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哦,不过那位大姐难惹得要命,恐怕你绝非对手。虽然她爱装年轻,但已经是个好几百岁的姥姥了。再说——我猜刚才那样的大婶也许到处都是。狭也,这种地方你还想去?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嘛,孤零零前往一个没人会帮你、可怜你的地方。”

  狭也并没有立刻回答,只站起来拂去身上的脏污,膝盖擦破的地方还流着血。母亲见状一定会大惊小怪埋怨的——没关系,遮起来就好,因为明天开始便要改穿长裙了。

  “我已经不能回头了。”狭也语气爽快地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想考验自己看看。如今,已没有办法待在村里而不去寻找解答了。我想去真幻邦看看,即使后悔莫及,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我不会加以干涉,所以你也别来管我。”

  乌鸦像在取笑狭也般叫着:

  “傻瓜。”

  “狭也。”

  一脸愠色的狭也望着它们,“你去别的地方喂鸟啦。”

  “乌鸦们头脑可灵光哩。”鸟彦似笑非笑地说,“它们想记住你的名字。”

  狭也迟疑了片刻,说:“谢谢你相救,下次我会对自己负责的。”

  “虚张声势。”鸟彦小声念道,耸了耸肩。

  “你说什么?”

  “没啦。”

  鸟彦小孩子似的亲昵地仰看狭也,但口气却相当老成,“我知道无法改变你的决心,所以不再多说比较好。不过,别忘记是你自己做的抉择,到了真幻邦,你绝对会开始起疑的。”

  ①在神前析祝时献纳或消灾除祟所用之物,主要由麻或白纸制成。

  第二章辉宫

  夕暮逢向晚,远眺瑶云思无量,忧耽满萦怀;遥居天阙难奢望,徒添情澜苦索肠。

  《古今和歌集》作者未详

  1

  真幻邦此地的称呼,据说源自于地理上位处丰苇原的中央,并曾有一条通往天界之道。传说高光辉大御神回天宫时,在这块土地上遗留下最后的足迹。如此说来,这个群山环绕、南北狭长的盆地,确实像脚踏过的形状。在如此脚印上,现在建有辉宫这个赫赫有名的广大宫殿,以及臣民家宅聚集的唯一“都城”。

  连日的骑乘之旅——让狭也完全适应了马和马鞍,骑马连同坐船——最后,终于翻过环绕屏障的山岭。在她眼中最感惊讶的景观,莫过于低峰相连的群山是如此的端整秀丽,而且自己无论面向何方,都是苍山近逼,天空反而显得格外狭小。狭也生长的东方之乡及沿途穿越的无数山川,在与真幻邦此地相较之下,就像粗刻的木雕与在陶轮上推磨光滑的陶器做对比一样。这里没有费半天工夫才能横越的芦苇湿原,也没有突然耸立眼前、暴露出赭色岩床的断崖。景象全是细致的,仿佛理当如此平静安泰,又像被小心翼翼包容在掌中般充满温善。这是个没有地神作祟的地方,狭也私忖,因此这才是真幻邦啊。

  自然没有发挥的力量,在此则靠人手来展现所能。人类的整地、耕作及建筑,在水与风的造景之前,几乎看来微不足道,然而这些却是真幻邦最发达鼎盛的功业。马上的一行人就在前进的同时,左顾右盼着灌溉充分、井然有序的水田。水稻新苗的淡绿及绽开于田畦上菖蒲花的浓紫,像是融人了濡湿的大气中。绢丝细雨虽然没有造成旅途不便,却霏霏不断。厚云笼垂的天空十分明亮,呈现出浓浊的白铜色辉彩。狭也出生以来首次见到都城,这里就如穿上梅雨薄衣般神秘难测。

  途中几次遇见穿蓑戴笠的当地人,他们一见队伍就惶恐让道跪在泥中,连头也不敢抬起,直到马蹄通过为止。

  不久,在白濛濛的通道尽头,终于看见了气派大门及高耸墙垣。盏有屋宇而且几乎能让人住下的大门前,正有好几名士兵朝此迎接。狭也才刚猜想通过城门后就是宫殿,当她发现还需要经过广场,而信道仍遥遥无尽时,她大吃一惊。雨中隔着墙垣的重重楼阁,形成了浓淡有致的姿影。

  唉!狭也心里低语。到底还要绕上几层才够呢?这个真幻宫简直就是大匣套小匣嘛。

  此后又通过两三重门,眼前所见净是土墙、涂上赤矿的柱子以及卫兵,一切静谧到超乎寻常。戒备是如此森严,让狭也无法不觉得紧张。不过就在通过最后一道门时,忽然周遭大放光明,即使白昼也燃亮点点篝火。放眼望去,前庭是一片广场,最宏伟的殿裳——辉宫,正巍峨耸立着。从正面台阶到左右两宫的彼端,正有密麻如潮的人群列队迎接。

  月代王策着灰白的爱驹,朝事先抵达并下马跪迎的臣下们前进。紧接着一名亲信将马立定,狭也等人的马则谨随在后。待众人下马整理如仪之后,月代王的朗声宣辞响遍四方。

  “皇姐,别来已久。臣弟刚从荒暴的东夷之地完战归来。”

  狭也的目光,被立在最高阶上那位光辉灿烂的女子深深吸引。她头上的众发髻插着数根黄金长簪,挂下的垂饰在脸庞边轻晃闪亮,深红和明紫的几重霓裳缀着一排皓珠,上面轻罩着羽衣般飘然的银丝薄绢,耳上饰着鲜艳夺目的翡翠大玉。然而,这些都远不及女王艳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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