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勾玉 一卷全

sp;“怎么会这么突然,为什么您要辞去呢?村里不就只有一位巫女吗?”

  仿佛只要头稍微倾斜,大髻就会倒下似的,巫女以僵直的姿势对她说:“不就是因为你去迎接月代王,我才沦落到这个地步吗?狭也,你拜见王的尊容,还进献神酒、受赐贺辞——并且获选为女官。我在设置神镜的村落里独自拜见辉神神子,却无法达成蒙神子召见近身的心愿,甚至连一句圣言都没被垂询,这样今后我还怎能继续厚颜无耻地守护神镜?”

  狭也听了不禁倒退一步。

  巫女继续说:“我要离开羽柴乡了,不过,在你前往真幻邦前,我有句话奉告在先——”

  只见巫女吸了一口气,突然脸色诡变。狭也不明白那是充满杀意的表情,仅觉得眼前女子瞬间被魔煞附身。只见她眼睛猛然怒张,裂开一寸多长的血盆大口,真让狭也怯怯看呆了眼。

  巫女用像换个人似的声音,呻吟说:“你这祸种,黑暗妖物!以为我会不知你的底细?竟想用花言巧语蒙骗月代王,我岂能白白让你得逞!”

  冷不防,巫女一下子拔出胸中暗藏的怀剑。残照中的短刀刃上,泛着暗钝的红光。

  “就在这里让你命丧黄泉!”

  狭也惊恐地左闪右躲,却仍无法回神,丝毫没警觉到自己正处于生死关头。待她瞧见短刀刀尖划破一方衣袖,用力扯裂垂下来时,她才初次感到一种近似恶心的恐惧感。

  “请住手!我是——辉族的奴仆。”

  巫女发出凄厉的嘶喊,“给我闭嘴!你还敢狡辩。”

  “是真的,我的心是属于辉族的。”

  狭也边说边逃,险些又被刀锋划过,赶紧背转身子拔腿就跑。

  中年巫女脚程迟缓,照理说可以顺利摆脱,可是不知为何,狭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石头绊了一下。猛摔在砂石上的狭也,连痛都来不及就回头,这时她身后已站着耸立如女鬼般的黝黑身形,正发出胜利的高喊,将短刀一挥刺下。

  死定了!

  就在狭也闭上眼的刹那,尖锐的惨叫声进发,刺痛了她的耳膜。

  发觉叫声不是自己所发时,狭也张眼一看,只见巫女以手臂掩住脸孔,想保护自己不被某种东西攻击。原来,有两团漆黑的东西正轮流袭击她。巫女的手腕上血花四散,随即发出一连串惨叫。而扑翅的声音又盖过了惨叫声,原来是鸟。

  袭击巫女的,竟是两只乌鸦。

  巫女挥动短刀,却全扑了空。乌鸦的迅捷让人不寒而栗,而且冷酷无情。狭也见到巫女扭曲的脸上,一只眼睛正淌下滴滴鲜血。

  悲鸣随着喘气渐弱渐歇,然后慢慢转为啜泣。筋疲力尽的巫女终于抱头用力仆倒在地,再也不动。唯有拱起的背脊,因喘息而上下抖颤着。

  这时,狭也还一直呆坐在那。巫女溅洒在川原石上的血斑于暗暮中褪失颜色,看起来黑污污的。她觉得一阵恶心,耳鸣嗡嗡作响,好像站起来就会立刻倒下似的。乌鸦们在巫女不再抵抗后马上停止攻击,停落在距离狭也有一点位置的大圆石上,接着如释重负般地径自开始整理羽毛。

  当乌鸦看到狭也不断盯着它们,就以闪亮狡黠的眼睛偷瞄她。

  等到整理羽毛满意后,将鸟喙在石头上摩擦着,缓缓叫道:“狭——也。”

  另一只回答:“傻瓜。”

  狭也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时背后响起了别的声音。

  “还吓得脚软啊?”

  鸟彦的小身躯正站在那里,就像突然蹦出来似的。他身上已穿回黑服,没梳理的头发随意绑成一束。

  “你还好吧?”鸟彦将手贴在臀上,仔细瞧着狭也,脸上倒是一派满不在乎的神情。

  狭也哑声问:“这些家伙是什么?”

  鸟彦看看乌鸦。“这个嘛是乌仔,这只是乌兄,那只是乌弟。”

  随后,他又跳到蹲踞的巫女身旁低头看她。“快回去疔伤吧,大婶。抱歉不能带你去治疗,谁教你想杀狭也。”

  “呜……”巫女挤出声音,单手死命按住眼睛,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头上的发髻早就乱得不成形。

  “果然现出原形了,祸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巫女低喃着。“现在瞧见再好不过,此事照日王必然会——”

  “镜子都还了,看你还能怎样打小报告?”鸟彦泰然自若地说。

  “给……给我记住!女王可不会那么好骗,她对新来女官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要逐字不漏地去禀报,我绝对会——”

  “你有完没完啊?”鸟彦似乎失去耐性打断道,“再少一只眼睛的话,是不是很不方便呀?”

  少年漫不经心的语气中,暗藏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巫女于是牢牢闭嘴,然后没命似的匆匆消失在暮色之中。

  狭也这才好不容易拨开脸上的发丝。

  “那人一辈子都只能独眼了。”她语带责备地说。

  “如果她想死,那还不都一样?”鸟彦极为干脆地回答。“至少巫女是打算自尽才来到河边的吧,不过,依我看她那副精神抖擞的猛劲,肯定是气昏了头,所以才又放弃寻死也说不定。”

  望着鸟彦像在闲话家常的模样,狭也忧心这到底是暗族特有的风格,还是鸟彦个人性格所致。

  狭也叹口气,喃喃说:“我原本还想说你已经回故乡了,其他人呢?”

  “都回去了,只剩我还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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