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哈塞镇长的回信已经交给使者了,因为不到半天便能抵达哈塞,所以在后天我前往小神殿之前,镇长应该就收到了吧。希望他看完信,了解了现况,能够安分守己,但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神官长,置之不理真的没关系吗?」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想除掉他是轻而易举,但重点在于排除之后。」
只要行使贵族的权力,想逮捕像镇长这样的小喽啰,或是让他物理性地掉脑袋,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考虑到哈塞在那之后的情况,只是除掉镇长并不够周详。
「可是像这种会做坏事的帮凶,应该尽快排除掉比较好吧?」
「罗洁梅茵,你说的坏事是指什么?」
「就是他会卖掉孤儿,还会『贿赂』前任神殿长和文官……呃,就是给他们值钱的东西……」
我扳着手指列举,斐迪南却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这些事并不算坏事吧?」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我眨了眨眼睛,我们彼此都露出了纳闷表情,一起偏过头。
「照顾孤儿,相对地也会拥有孤儿的所有权。是否要卖掉孤儿,全由镇长做决定。此外,赠送值钱的东西给贵族,请贵族多多通融优待也是天经地义。班诺初次与我见面的时候,不也送了见面礼给我吗?若想让贵族留下好的印象,自然都会这么做。」
照顾孤儿的人便拥有孤儿的所有权,行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算是坏事。对于常识的差异竟然这么巨大,我混乱得抱住脑袋。
「咦?……那么,镇长做的坏事到底是什么呢?」
「当然是他没有服从我身为贵族的命令,而且还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想站起来对我们的决定提出异议。」
就算多少有些不法行为,就算把孤儿卖掉,只要能为城镇带来利益,对镇民而言他就是个好镇长。如果卖掉孤儿的钱可以让城镇受惠,哈塞的镇民也都会支持镇长。
「若把冬天聚集到冬之馆的农民也算在内,哈塞的镇民有千人左右,孤儿却只有寥寥几人,那么该保护的对象自然是镇民。我们若为了保护孤儿,用权力逼退镇长,反而会成为镇民憎恨的对象。」
斐迪南这番话太过出乎预料,让我的心脏开始用着令人不快的频率跳动。
「呃……也就是说,看在哈塞的镇民眼里,我们才是坏人吗?」
「现阶段多半是如此吧。我们擅自带走了本要卖给贵族的孤儿,还安置在他们无法出手的小神殿里,更加重视寥寥几人的孤儿,而非纳税的镇民。」
我完全没想过在他人的认知中,拯救差点被卖掉的孤儿会是坏事。我哑然失声,斐迪南泰然自若地又说:
「和所有花费都得自掏腰包的青衣见习巫女时期不同,如今你是领主的女儿,是拿领民的税金在过生活。难道还不明白孤儿与纳税者,更该重视哪一边吗?」
为了推动印刷业,我需要没有在从事其他工作的人,所以孤儿院对我来说正好是绝佳的人手来源,所以我才打算在各地成立孤儿院、发展印刷业,领主也下达了许可。可是,我从没想过镇民会为此感到非常为难。
「领主之所以下达许可,是因为他认为,若能让至今从不缴税的孤儿们正式拥有工作,也能向他们征收税金,不单纯只是怀有慈悲之心。」
我的后颈一阵发凉。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天真,视野有多么狭隘,内心自以为的常识又有一个遭到摧毁,让我感到想哭。
「……没想到我们对坏事的认知相差如此悬殊。看来那个小喽啰对你来说,会是很好的教材。那就由你怂恿和栽培反对镇长的派系,孤立镇长吧。」
「……什么?」
「意思就是要你找出可以接手的人,那么即使排除掉镇长,哈塞仍能正常运作。只要培育了愿意服从我们的听话棋子,再排除镇长,一切便能圆满落幕。你来试试吧。」
反正已经确定最后会处分掉他,不如先善加利用——斐迪南还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么骇人的话。接到了陷害他人的任务,我的牙关开始微微打颤,虽然我曾经为了书失去理智,结果给周遭人们造成不少麻烦,但还从来不曾要刻意陷害别人,因为我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我陷害别人是不对的,不可以这么做。
……好可怕。我不要。这种事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我微微地左右摇晃脑袋,往后倒退。斐迪南却像在安抚任性不听话的孩子般,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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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洁梅茵,你必须坚强一点,否则小神殿里的孤儿甚至无法外出前往森林。届时他们明明没办法帮忙分担工坊的工作,却还是每个人都能吃到神的恩惠,势必会被视为是累赘吧。不只在哈塞,连在孤儿院里头也会遭人排挤。擅自把他们带来以后,又让他们置身在会遭到排挤的环境里,并不是你的本意吧?」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陷害别人。」
我竭尽所能地抵抗,斐迪南于是跪下来,让视线与我等高,接着露出了教人心底发寒的温柔微笑。
「毕竟你是第一次,我会教你怎么做。」
完美笑容中隐含的大量恶意仿佛随之流进了我的身体里,我用力咬紧牙关。
历经了斐迪南恶意的洗礼后,当晚我辗转难眠,隔天不只睡眠不足,心情也无比沉重,就这么前往城堡,因为昨天一天黎希达就捎来了三次奥多南兹,好像是必须尽快测量尺寸和下订单,才能够缝制冬天衣服。在黎希达三番两次的催促下,吃不消的斐迪南决定强行把我带回城堡,虽然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要休息,却不被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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