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葳玛画好了图的木版上,我再以反字写上绘本的内容,完成的木版则请路兹带回家,雕成版画。葳玛的画很细致,我本来还担心路兹能否刻好,结果路兹耸耸肩说:「只要说这是梅茵的委托,再提供报酬,拉尔法和奇库就会抢著做了。」
于是,请路兹和哥哥他们雕刻木版的时候,我也向神官长提出会面的请求,想让他看过我为孩童们修改的文章,再请他允许我制作圣典绘本,虽然为了给小朋友看,内容改得比较简单,但毕竟是更改了圣典的内容做成绘本,我想还是要先徵得许可。
不过,我每次提出新点子时,神官长好像都想问清楚说明白,再度领著我走进秘密房间。其实我觉得用防止窃听的魔导具就够了,但看来若不先听过我的说明,神官长便无法判定我带过去的东西,是否适合让其他人看到吧。
「给小孩子看的圣典吗?那孩子们学习文字和文章时,应该会很有帮助。」
「我打算做成绘本,再利用绘本,让孤儿们也学习文字。」
「让孤儿们吗?为什么?」
就算问我为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只是想从身边的人提升识字率而已。
「因为等以后他们成为侍从,迟早都要学习文字,而且以后海茵工坊打算制作书籍,商品就是书,他们身为工坊的员工,怎么能够看不懂呢。」
「嗯,所以是从商人角度提出的想法吗?」
神官长看完了为孩童们修改过的文章后,喃喃说道:「嗯,好吧。」接著静静地望著我,锐利地眯起淡金色的双眼。
「梅茵,你究竟是在哪里,受过什么样的教育?」
神官长这个问题太让人措手不及,我挂在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整张脸都僵住了。心脏开始不舒服地扑通狂跳,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变得飞快。
我真的不明白。究竟是从哪个地方,会让神官长迸出这个问题?神官长继续看著我,观察我的反应,手指弹向手上写著儿童版圣典的纸张。
「……文章太有条不紊了。看完写满长篇大论,又有很多艰涩用语的古老圣典,还能抓出重点,改写成小孩子也看得懂的简单文章,绝对不是一件易事。至少,在我第一次为她朗读圣典时,连单字都还没记住的人,不可能办得到。」
我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仔细回想起来,我是第一次拿自己写的文章给神官长看。帮忙处理文书工作时,我都是专门负责计算,每一次提交书信,也都是在法蓝的指导下写成。之前因为要成为商人学徒,才学会了文字,但日常生活用的单字都不太清楚,所以每次写信,都得经过法蓝的修改。这样的我却写出这种文章,肯定非常不自然。
「……意思是我写得很好吗?」
「嗯,写得很好。简直就像是受过其他语言的完整教育,却不了解这里文字的另一个国家的人所写。」
神官长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著间谍,充满警戎。我抿紧嘴唇。真不知道是光靠一篇文章,就能导出这种结论的神官长厉害,还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文笔异于常人的我太愚蠢。
……应该两者皆有吧。
我慢慢吐气,竭力地动脑思考。和路兹不一样,我对神官长的信任还没有到可以告诉他所有真相。神官长的思考方式虽然和这里的青衣神官们不太一样,但那是因为神官长行动时,不是站在神官的角度,而是站在贵族的角度去思考,拥有庞大权力的人,会怎么处置我这样的异类呢?我完全无法想像。
「神官长,我是在这座城市土生土长喔,甚至除了去森林采集以外,从没踏出过大门一步,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有其他国家。」
梅茵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更小的时候,甚至极少踏出家门。任谁看了都知道,她绝对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听到我这么说,神官长好像还是无法解除疑虑,定定地继续紧盯著我瞧。
「我这边所调查的结果,也是没有任何疑点……但是,还是无法理解。」
目前为止,我和神官长都保持著还算良好的关系,一旦他对我产生怀疑,神殿里就没有愿意站在我这一边的青衣神官了。我现在进行各种活动时,能不与其他青衣神官打到照面,也都是多亏了神官长夹在中间。万一现在再被神官长盯上,我要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神殿社会里闯荡,等于是少了一面安全网。
……这可不妙。非常不妙。
虽然我非得给神官长一点回答不可,但说谎并没有意义。神官长的记性很好,和他不同,我的脑袋并没有好到可以永远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谎话,一定会在某个地方露出马脚。所以只能在不算说谎的范围里,尽可能蒙混过关。
「……之前我提供料理的食谱时,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问我为什么知道这种食谱?又是在哪里知道的?」
「那么,你是如何回答?」
我回望向神官长锐利的目光,开口说了:
「我告诉她,我是在梦里知道的。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一个梦境般,再也无法前往的地方知道的……如果我这么回答,神官长会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神官长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我也只能这么回答。我回望著神官长
咬紧牙关,握紧拳头。
……我回答了,也没有说谎喔。
背后淌下冷汗,我处在一种身体明明很热,体表温度却很低的不舒服状态下,和神官长互相瞪视,只有时间不停流逝。完全搞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时间。
「……我不知道。」
良久过后,神官长大叹口气这么说了。他依然眉头深锁,但是,眼神变得没有那么锋利了。我本来还以为神官长的眼神会变得更加凶狠,对我怒吼:「你别开玩笑了!」「认真回答我!」到时我就能厚